城中百姓有個共識,英勇的衛將軍可以得罪,種地的衛大公子不能得罪。
來人趕忙示意張氏的表姊妹先回去。
一眾人走後,孟糧看向張氏:“夫人還認為奴婢誇張嗎?”
張氏窘迫,訥訥道:“我表現的那麼明顯?”
“不怪夫人,夫人沒經曆過。”
張氏好奇:“你經曆過?”
“多了。”孟糧告訴她早年隨大公子在秦嶺種地,一天得接待五六撥。大公子不是她可比的,他前一刻同人稱兄道弟,下一刻能把人毫不留情地掃地出門。夫人也能做到,他以後絕對不會再像今日越俎代庖。
年僅十六歲,養在閨中的女子哪能做到啊。從此以後,她聽衛長君的話,關門度日。實在想出去就躲去婆母家。她倒是想回張家,又怕遇到親戚鄰居找她說情。
待到夏收時節,張湯侄女跟他一樣不會做人,攀上高枝就不認親戚等流言傳遍了長安每一個角落。
成天在外麵逛的衛少兒自然聽說了。
衛少兒問她母親怎麼回事。衛媼當真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問三搖頭什麼也不知。衛少兒氣得直接去侯府。張氏見著她想也沒想就問:“二姊也是來找夫君說情的?”
這話把衛少兒問住。
府裡人口少,沒多少事。孟糧就在正院守著。衛少兒朝外看到坐在廊簷下的孟糧,就問他什麼意思。
孟糧直言這些日子侯府大門快被踏平了。
衛少兒懂了:“陛下令富裕人家前往茂陵那事?難怪城中近日都在說你年紀小不懂事。”
張氏做不到沒臉沒皮,忍不住問:“二姊認為我該怎麼做?”
“就這麼做。做得對!誰人背後無人說。無愧於心,管他們怎麼說。他們恨不得弄死大兄,誰敢碰大兄一根毫毛?”陳掌沒什麼大能耐,勝在情商夠用。他知道衛長君不許家人摻和這事,也提醒過衛少兒,少管閒事,“拒絕習慣了,你就會知道沒什麼大不了的。不要認為你拒絕她們,她們以後就不理你。信不信她們此刻恨不得咒你,而你一出現,她們照樣親親熱熱地恭維你?”
張氏不信,“不彆扭嗎?”
衛少兒看著弟妹的小嫩臉,“也隻有你臉皮薄不好意思。對了,大兄以前跟去病說過,有他在,衛家不需要討好任何人。這話今日也告訴你。以後就是逮住你叔父罵一頓,他也不敢把你怎麼著。”
張氏嚇得吞口水。
衛少兒:“我來之前以為你跟什麼當街打起來罵起來了。既然是這事,我就不擔心了。”說完起身就走。
張氏留她用飯。
陳掌不在家,衛少兒想想回不回都行,就陪她住兩日,順便教她學會說“不”。
張氏這邊守住了,衛青沒守住。
不止一個人請衛青為遊俠郭解說情,蓋因他家貧不符合搬遷條件。衛青被纏的無法,認為此事該由陛下定奪。陛下不同意,他也能理直氣壯地回那些找他的人,他儘力了。
劉徹乍一聽衛青幫郭解說情,一時間沒反應過來。待他意識到自己沒聽錯,劉徹想朝他腦袋一巴掌,看看裡麵裝了多少水。
衛長君那麼機靈,那麼厚顏無恥,怎麼弟弟這麼沒心機且臉皮薄。就算衛青在衛長君身邊時間短,可在他身邊時間長,怎麼也沒學著點。
郭解沒有多少資產,可他在豪強遊俠當中很是有名。好比鄉野農夫當中的衛長君。他不去茂陵,名氣不如郭解的更不會去。要說那些人比郭解有錢,那些人也有話說,錢在何處?他們完全可以趕在朝廷查抄前把錢散出去,等人走了再收回來。
這樣一來令豪強搬遷的聖旨就成了一紙空文。
劉徹歎氣:“仲卿,你可知道此事你大兄去年就知道了?”
衛青不知道,那時候衛青還沒班師回朝。
劉徹:“你可知年初就有人收到風聲?因為朕不止一次令人前往茂陵劃地。”
衛青不知。
“你在宮裡,你大兄在城外,去城外找他不比往宮裡遞消息簡單?為何不找你大兄?”
衛青大概知道了,找大兄沒用,“可是臣見過郭解,衣著確實不好。”
“你大兄成天身著麻布,你大兄也沒錢?”劉徹不想同他廢話,“退下!”
衛青欲言又止。
劉徹瞪他:“要朕再說一遍?想不明白回去問你大兄!”
衛青意識到這事他好像錯了,不敢再多言。
黃門看著他蔫頭蔫腦的出去很是想笑,“衛將軍是個心實的。”
“沒腦子。”劉徹嫌棄,“除了打匈奴,什麼也不懂。”
黃門忍不住笑了:“聽聽陛下說的,能為您開疆辟土還不夠?衛將軍什麼都懂,陛下又該擔心了。您是不是忘了,衛將軍這麼實在,大公子還擔心您學先人呢。”
劉徹扔下奏章,“朕就說他想多了。衛青這樣的,朕怎麼可能學高祖皇帝。”說著起身,“備馬!”
黃門楞了一下,明白他去秦嶺。
“陛下,此時到秦嶺正好用午飯。隻是用了午飯就回來,會不會太趕?”
劉徹令小黃門收拾衣物,“有人問朕在何處,直言朕在秦嶺。有什麼事等朕回來再說。”
衛青前腳出來,劉徹後腳去秦嶺,找衛青為郭解說情的人很擔心,擔心劉徹告訴衛長君。
劉徹見著衛長君說的第一件事真是這事。說完還不夠,他大罵衛青,“長那麼大腦袋有什麼用?”緊接著又數落衛長君,“你那些花花腸子也不知道分給他一點。”
衛長君好氣又想笑:“他天天在你身邊,你那些花花腸子怎麼就沒勻給他一點?”
劉徹噎住。
韓嫣詫異:“這事都找上仲卿了?”
劉徹轉向他:“你父親沒找你?”
“陛下,我家人住侯府,往哪兒搬?”
劉徹想起來了,“是的。侯府是不必搬。那就是說近日沒人來煩你們?”
衛長君搖頭:“有的。”
劉徹好奇:“你直接拒絕?”
在門口乘涼等著用飯的公孫敬聲忍不住了,也是覺著這事好玩:“大舅叫他們幫我們割紅薯藤,收拾麥場,留著打小麥。”
劉徹詫異,多少年了,還是這招。
“招不在老,有用即可。”衛長君笑吟吟道。
劉徹想象一下,一個個累得灰頭土臉,滿頭大汗,“然後你還沒答應?”
“我是那樣的人嗎?”衛長君佯裝不快,“我告訴他們,地裡小麥當緊,等我收了小麥再說。陛下要是提前過來呢,我會幫他們問問陛下。”
劉徹好奇,“說來聽聽?”
衛長君撓撓額頭,滿臉尷尬,“過去太久,忘了。”
“噗!”劉徹剛剛入口的水全噴出來。韓嫣趕忙把他的汗巾遞過去。劉徹邊擦邊瞪衛長君,“氣死朕於你有何好處?”
衛長君把椅子後移,免得劉徹瘋起來給他一腳,“你不可能同意,我說了也是白說。何必記這些沒用的?”
此言甚是。
劉徹卻不禁佩服,“仲卿有你一半,算了,朕巴不得他這輩子都學不會。否則跟你一樣皮厚心黑,朕可能真忍不住多想。”
“所以你還是更喜歡這樣的仲卿不是嗎?”衛長君拿過杯子給他滿上,“回頭我說說他,以後不懂的留著問我,少自作主張。”
劉徹提醒他:“不包括和朕有關的事。”
“他說了,我不告訴你,誰知道?”衛長君再次提醒他。
劉徹想想也是,“敬聲,去給我摘個黃瓜。”
公孫敬聲很想長大,懂得多多,托著下巴一動不動:“叫表兄去。我得跟大舅學學。省得比二舅還笨,被陛下罵。”
劉徹放下杯子,饒有趣味地看著他:“你說你二舅笨?你說我是告訴他呢?還是告訴他呢?”
公孫敬聲愣了愣,想起什麼拔腿往院裡跑,“陛下,我給你摘兩個黃瓜。”
劉徹輕笑:“小崽子,朕還收拾不了你!”
韓嫣等人也樂不可支。
霍去病好奇:“陛下沒理二舅,那些人要是問二舅,二舅豈不是很為難?”
劉徹事不關己地說:“那也是他自找的,活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