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的言論還不少。
世家子弟功勳之後皆認為這些女子瘋了。衛長君因為這事又在城中出名了。羨慕嫉妒恨衛家的人越發嫉妒恨。
衛長君出名怎麼就這麼容易呢。
陛下忘記諸呂了嗎?
劉徹不敢忘。而衛子夫不是呂後, 衛青也不是呂家子弟。衛家那麼多兄弟姊妹姻親,需要劉徹提防的隻有衛長君一人。
偏偏衛長君離不了土地。
衛長君出發那日,劉徹還有心思喬裝一番來送他。他本以為會看到哭哭啼啼, 男人女人同親人分離的場麵。然而一個比一個開心, 像是去春遊。
劉徹同身邊黃門道:“真該叫公孫弘來看看這就是他說的勞民傷財。”
朝廷不用挨罵,黃門也高興, “也就是大公子了。哎, 也有哭哭啼啼的。公子,往那兒看。”
劉徹順著他的視線看到衛家一眾, 衛媼和衛少兒臉上難免有些擔憂,衛孺哭的最凶,跟送葬似的, “鼠目寸光,不必理會!”
“畢竟離長安上千裡。”黃門倒是可以理解, “對了,陛下可曾提醒大公子到驛站休息?”
劉徹頷首:“驛站已經接到消息。”除夕前他就已經吩咐沿途驛站做好接待衛長君的準備,“長君帶的這些東西——”忽然發現很不對勁,“長君是不是沒帶鮮紅薯,也沒帶犁和耙?”
黃門小聲說:“有人給大公子送吧。”
劉徹想起來了, 那個神出鬼沒的人。虧得他還想再叮囑韓嫣和衛長君幾句, “回吧。”
黃門朝衛長君處看看,又不確定地看了看他主公,“回——回?”
劉徹點了點頭, 擺駕回宮。
城門外來送行的人太多, 衛長君很難注意到衣著尋常的劉徹一行。也沒想過劉徹敢出來湊熱鬨。他見衛步衛廣很是擔憂,抱著弟弟寬慰一番,又叮囑衛青, 遇到不懂的儘管請教陛下,彆再擅自做主。
衛青不敢了,真不敢了。
這事還得從郭解說起。先前小吏提議郭解搬去茂陵。郭解不想搬,其友人找衛青說情,劉徹沒搭理衛青,郭解不得不搬。他侄兒一氣之下把小吏殺了,殺人償命,廷尉就把郭解侄子處置了。幾個月過去沒了消息,衛青認為他大兄也有算錯的時候。然而寒冬臘月天,小吏的父親死了,凶手郭解。郭解還大大方方堪稱囂張的認下此事。
小吏家人上書告狀,才到宮門外又被人殺了。這事就發生在除夕前。哪怕劉徹日理萬機,哪怕王太後有孫萬事足,不再插手朝堂之事,也聽說了此事。
兩宮震怒,如今捉拿郭解的告示已經貼滿長安八街九陌。
饒是衛青習慣了人血的味道,依然因為這事心理不適好幾日。“遊俠”草菅人命是其一,其二便是跟這些人比他簡直心慈手軟的有些婦人之仁。難怪大兄氣得罵他。
“大兄,吃一塹長一智。”衛青說出來感到慚愧,虧他還是長平侯。
衛長君拍拍他的肩,“聽阿母說張氏有了?”
衛青顧不上羞愧,高興地連連點頭。
看到他堪稱孩子氣的一麵,衛長君也露出笑意。緊接著兄弟二人聽到一聲驚呼,循聲看去,衛青對上一雙雙如狼似虎的眼神,令他心驚,“那些女子怎麼了?”
衛長君也不懂:“不知道塞上清苦,跟敬聲和去病一樣,以為朝廷出錢送她們去玩兒。”
“大兄走吧。”衛青擔心再耽擱下去,天黑之前趕不到驛站休息。
騎兵和所有會騎馬的人都騎馬,依然有一千多人需要坐車。車上拉著兩石糧食和好幾個人走不快,衛長君也不敢再兒女情長。蓋因趕不到驛站倒是其次,荒郊野外趕上春雨,損失就大了。
衛長君再次叮囑衛少兒閒時多陪陪母親,叫公孫敬聲跟衛孺說兩句話,他才拿起馬車上的“衛”字旗。
人馬隨旗北上,長安城漸漸變成一個黑點,除了韓嫣和兩個奴仆以及衛家四口人,連劉徹派來的騎兵也流露出對長安的眷戀,對家人的不舍。畢竟這不是出擊匈奴建功立業,也不是一兩個月就能回來的。此去最少也得待到明年開春。
嘟嘟提醒衛長君午時了,停下來歇息,衛長君注意到除了他家三個小的和韓嫣,其他人一個比一個無精打采。包括霍去病的五個夥伴。
衛長君認為不能這樣下去,否則沒到朔方他的兩千人就得跑的七七八八。
去年衛青能做到全甲兵而歸,他帶兵有方是其一,也離不開兵將對他的信任。劉徹就從那些士兵當中給衛長君挑兩千人。這兩千人從河套地區回來,知道一路上哪兒有水源,衛長君叫韓嫣去問問。蓋因這兩千人到了河套地區歸韓嫣調遣。
韓嫣打聽到之後告訴衛長君再走三十裡。衛長君令眾人出發,到有水的地方架火煮飯。
霍去病打記事沒吃過乾糧。聞言霍去病跑過來問:“大舅,回頭吃什麼?”
衛長君問在車上犯困的外甥,“敬聲,你呢?”
“大舅叫我騎馬,不吃也行。”公孫敬聲說出來瞬間不困了。
衛長君瞪他:“踏實呆著。”
正月初的長安很冷,如果可以騎馬,公孫敬聲可以忍受。但是不能的話,公孫敬聲越發嫌冷。他把狼崽子抱在懷裡,“還是你好。”
狼崽子十來歲了。按照嘟嘟的說法它最多還有四五年壽命。衛長君沒打算帶狼崽子。很有靈性的狼崽子跟人生活十幾年,意識到了什麼,今早衛長君剛把行李放車上,它就跳上去,嚇得馬差點尥蹶子。
衛長君淡淡地瞥一眼熊孩子和狼崽子,把另一輛車上的東西找出來。
此時阿奴也過來了。他看到熟悉的包裹瞬間明白,“原來留著路上用。”
衛長君又把弓箭給霍去病和阿奴以及他們的五個小夥伴,“你們順著路先過去等我們。”
馬車行的慢,霍去病騎著馬跟著車晃悠快憋瘋了。聽到這話霍去病也認為他不吃也行。他抄走漁網扔給阿奴,抓過弓箭翻身上馬,衝小夥伴們揮揮手,打馬狂奔,瞬間消失在眾人視線裡。
騎兵過來說:“大公子,雖然是白天,路上也時有凶獸出沒。”
“不必擔憂。外甥像舅。”衛長君笑著說,“不是我這個舅舅。”
韓嫣牽著馬過來,“你十五歲的時候有他騎術好嗎?”
那騎兵十五歲的時候還跟父母在地裡乾活。
未曾直麵過匈奴的人認為匈奴好打。真正見到匈奴騎兵的人都想說“放屁”。若不是衛青心思縝密,計劃周詳,當斷則斷,什麼“直搗龍城”,什麼“全甲兵而歸”想都不要想。而衛青貴為大軍統帥卻不像個貴人,回到邊關休整時會下軍營慰問。有膽子大的想跟他討教一番,衛青也沒輸過。以至於他的兵無一不佩服他。
衛長君引出衛青,韓嫣又來這麼一句,好心提醒的騎兵瞠目結舌,“……小霍公子竟然像大將軍。”
衛長君笑著點頭:“走吧。”再次揮一揮旗,還想再歇一會的人不得不上車。
先前霍去病見他舅準備的糧食不多,問過他舅,四千多人夠吃嗎。衛長君告訴他遠遠不夠。紅薯乾和磨碎的玉米以及他們自帶的炒麵都留著煮湯。湯不管飽吃什麼?吃野菜吃野物。
衛長君以前也告訴過霍去病和阿奴,行軍打仗糧食不能及時送到,彆說野菜野物,就是坐騎也可以拿來充饑。
兩個一心想當將軍的少年從不敢忘記這點。這就導致他們七人出去十裡,看到路邊被馬蹄驚的抱頭鼠竄的兔子和嚇飛的野雞,第一反應是打下來。
三十裡到頭,七人馬背上滿了。
阿奴幫衛長君收拾過豬羊野物,就帶著兩個夥伴剝皮。霍去病和三個夥伴把兩張網撒下去。
方圓五裡無人煙,河裡的魚自然很安全。
待衛長君過來,他們已經撈了兩網,正準備撒網。
霍去病看到他大舅,網往地上一扔就過去顯擺,“大舅,地上的魚都是我抓的。”
衛長君心說,那你可真有本事。
“這些魚隻夠吃一頓的。你們把網放上遊,臨走的時候再起兩網。”
霍去病連連點頭,帶著小夥伴上上遊。衛長君令男人找柴打水燒水,女人收拾魚和野物。韓嫣車上放六口大鐵鍋,衛長君買的。韓家家奴把鐵鍋拿下來。
兩千人齊動手,比除夕前村裡殺豬辦喜事還熱鬨,悶悶不樂的人因此不再想家,反而認為家還在,會一直在。
嘟嘟也沒閒著。
到塞外要買的東西多,嘟嘟趁機開直播。它也沒空跟衛長君侃大山,得小心韓嫣、衛長君、霍去病和阿奴彆進去。
其他人曆史上無名,看直播的人才不感興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