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7. 劉據的轉變 來日方長,總有機會。……(1 / 2)

霍光乘車出了皇宮, 耳邊傳來皇長子稚嫩的聲音,依然感到陣陣恍惚。

虧得他以為陛下在衛家的時候已經很平易近人,衛長君待陛下已經很無禮了。

原來又是他無知啊。

霍光上車後異常沉默,雖然他素日也很沉默, 但此刻格外反常, 如果他沒看錯,霍光稚氣未脫的小臉上布滿了複雜神色。

“霍光, 怎麼了?”衛長君問。

霍光喉嚨發乾, 艱難地、試探地問:“大公子說陛下沒人疼?”

“嚇到你了?”

霍光震驚,他知道?他知道!

“我同陛下很早就認識了, 我可以這樣說,你們不行。包括去病和仲卿。”

霍光張了張口,嘟囔:“……大將軍也想不起來這樣說吧。”

衛長君笑了:“是的。”以免孩子嚇得晚上做噩夢,“陛下給我土地,我幫陛下種出高產作物, 不欠陛下什麼。可他沒少算計我。”

“父皇算計大舅?”坐在他懷裡的小孩轉身麵對他, “怎麼算計啊?”

衛長君:“像你騙伉兒肉塞牙。”

七歲的劉據還記得六歲的他乾的事。小孩羞的撲到他懷裡,小手捂住他的嘴巴。衛長君拿過他的小手:“你睡覺,彆管大舅和霍光聊什麼, 大舅就不說你。”

小孩掀開他的鬥篷, 躺他懷裡, 麵朝他的懷抱,閉上眼睛。

衛長君對霍光說:“陛下做什麼都不動聲色。我不清楚他背著我搞了多少事。有件事我可以確定, 你也有可能聽說過, 有一年西南地龍翻身,我送給朝廷幾十車糧?”

那時霍光年幼,聽說過他也不記得了。去年在城裡打聽衛長君的事, 倒是聽人提起過。當日河東太守家奴原話:“大公子不介意送陛下幾十車糧,肯定不介意多添一副碗筷。”

“大公子是說不是你主動給的?”

衛長君:“我沒想過捐那麼多,也沒想過鬨得天下皆知。那次由我起頭,百官和皇親國戚捐的錢財換成物品救濟災民沒用完。”

霍光想象一下,倒抽一口氣。

“主父偃提出的‘推恩令’,你知道嗎?”

霍光:“家父提過各地藩王恨死他了。”

“九卿之位陛下都不舍得賞一個。”衛長君想了想,“我沒什麼可教你的,有一點你務必記住,陛下給你就接著,陛下不想給你提都不要提。”

小孩從鬥篷裡鑽出來:“大舅,我呢?”

衛長君也不管他聽懂多少:“你是陛下的孩子,他的就是你的。你想要什麼直說。你不說他會認為你不想。”

這樣教不好吧?霍光忍不住提醒:“父子也是君臣。”

衛長君:“適用於有很多兒子,兒子個個有出息的皇家。”

“父皇沒有很多兒子。”小孩伸出兩根手指,“大舅,我不喜歡小弟弟。”

霍光頓時恨不得變成聾子。

衛長君相信衛子夫不至於跟孩子說這些,宮人肯定也不敢,“小弟弟不能陪你玩,還是小弟弟不好玩?”

“都有吧。”小孩一臉苦惱,“喜歡哭,一點不乖。”

霍光鬆了口氣,緊接著又想笑,真是個孩子。

“父皇還是母後帶你去的?”

小劉據想想:“和父皇母後去的。”

衛長君估計王氏或孩子身體不舒服,宮人找上劉徹,恰好劉徹在椒房殿,後宮之主的皇後同他一起過去,好巧不巧劉據也要去。

“那據兒跟伉兒玩。”衛長君叫從茂陵帶來的奴仆拐去太學,“我們去接你敬聲表兄。不想和弟弟玩,就跟表兄玩。也可以跟霍光踢球。”

小劉據不困了,從他懷裡鑽出來,扒開車窗往外看。

毫不客氣的冷風打在臉上,小孩扭身鑽進舅舅懷裡,抖著小身板直呼:“好冷啊。”

霍光想笑,未來太子怎麼這麼有趣啊。

有趣也是衛長君慣的。

衛長君擔心公孫敬聲時常請假惹來博士不喜,每次由他親自前往,順便問授課博士,未來幾日教授什麼。

國舅爺尊重博士,太學博士哪好意思拒絕。唯恐公孫敬聲落下功課,每次他回來博士都抽空考校其一番。

太學博士習慣了批假,不等衛長君說出請假理由就問需要幾日。不算今日,五日。太學博士算算,耽誤不了幾天課,於是叫人去教室門外等公孫敬聲。

快用午飯了,衛長君一杯茶沒喝完,公孫敬聲拎著書包和行李跑來。

公孫敬聲在家沒大沒小,跳脫的像個兔崽子。在外他很規矩,東西遞給他大舅,同師傅行了禮,老老實實隨舅出去。

出了大門,原形畢露,蹦蹦跳跳地問:“大舅,最近過節嗎?”

“冬至算嗎?”衛長君把行李放車上,霍光伸手接進去。

公孫敬聲爬上車哼笑一聲:“冬至下個月呢。”看到皇子表弟,他恍然明白了什麼,“你來接據兒,我是捎帶的?”

衛長君上車,令馭手回家。下午回去的時候再去長平侯府接衛伉也不遲。

衛長君說話的時候,霍光不敢隨意插嘴。他和公孫敬聲很熟,又是同齡人,霍光不禁說:“從太學到茂陵捎帶的可不近。”

公孫敬聲瞪他,多話!

霍光扶著隨馬車亂晃的小劉據。衛長君眼角餘光瞥見,把公孫敬聲的行李遞過去,騰出空來抱起小外甥。

公孫敬聲撇一下嘴:“幾歲了還叫大舅抱?”

小劉據比他小整整六歲,哪有他腦子轉得快懂得多,一時間被問愣住了。

衛長君教他:“比你小六歲,我還是個孩子。”

小孩都希望長大,小劉據隻說前半句。公孫敬聲提醒他不小了。劉據被堵住,衛長君提醒他說後半句,小劉據這才意識到長輩厲害,竟然可以料到表兄說什麼。

公孫敬聲又提醒劉據:“小舅成親的時候你就說過自己長大了。”

那日衛長君請食肆掌櫃把四個方幾拚一起,叫公孫敬聲帶著兩個妹妹以及兩個表弟和霍光一起用飯。

劉據發現大表兄、阿奴,甚至趙破奴都可以獨坐,他也要吃“獨食”。公孫敬聲告訴他小孩一塊用飯,劉據站起身來比他高,理直氣壯地表示他長大了。

軟軟的童音令賓客發笑,有些人甚至忍不住問,誰家孩子,長得好性子也好玩。

衛長君半真半假地說親戚家的孩子。

認出劉據的人沒膽子說實話,轉移話題——彆管孩子,他們該吃吃該喝喝。

那一日隻是酒壇就把兩家門對門的食肆中間的路堵得隻能過去兩個瘦瘦的人。以至於好些天過去了,東市客商還在談論這一幕。

有人很是納悶,能被衛家邀請的,就算不是三公九卿,也是很懂禮數的,怎麼喝那麼多。

離兩家食肆較近的商戶解釋,那日女賓同男賓喝的一樣多,其中六成葡萄酒,四成白米酒和黃酒。

聽到這些有人忍不住算衛家那日用了多少錢。商戶笑著點出白米酒和黃酒沒用幾個錢——誰敢賺國舅爺的錢。葡萄酒貴,可人家從朔方拉來的。

酒喝得多,菜沒吃多少,衛大公子做主剩菜接濟窮人,衛家這場婚禮可謂名利雙收。

劉據扭頭找很厲害的大舅。

衛長君笑著說:“那時候長大了,現在又長小了。”

劉據的小眉頭微皺,小臉上儘是疑惑,還可以這樣嗎。

衛長君點頭。小不點放心地說出來。

公孫敬聲白了他舅舅一眼:“好的不教,教他耍賴。”

小劉據才不信這是耍賴。

衛長君:“我就耍賴。你敢打我?”說著話用鬥篷圈住小外甥。

有人護著,小劉據囂張地說出這兩句話。公孫敬聲隔著霍光指著他:“我等你落單的時候。”

小劉據怕了。

衛長君拍怕他:“現下我小,你打我。等我長大了,你老了,我打你。來日方長,總有機會。”

小孩見過年邁的竇嬰,不用拐杖走三步就得停下歇息。用飯的時候他的手還有點哆嗦。小劉據最初很怕他,怕大聲說話嚇暈竇嬰,也怕蹦蹦跳跳不小心撞倒他。

劉據認為他舅說的“老”是這麼老,頓時不怕了,使勁點一下頭:“對!”

公孫敬聲瞪他舅:“能不能教點好的?”

“好的自有石慶教他。”

劉據好奇石慶何人。衛長君同他解釋,石慶教他學文識字的師傅。如今不在長安,同接替他的人交接好就會回來。

不出意外開春便可以在東宮為他上課。

小孩搖頭表示有大舅就夠了。

衛長君:“你父皇母後想你的時候,接你回宮住幾天,你天天玩嗎?”

“不可以嗎?”

衛長君噎了一下。

公孫敬聲幸災樂禍哈哈笑。

衛長君無奈地瞥他一眼,耐心告訴他:“先前我和霍光聊天的時候,你是不是不懂我們說什麼?多看書識字,沒人告訴你也會懂,蓋因書裡有寫。”

好巧不巧,劉據近日處於“為何要識字,識字有什麼用”的迷茫階段。此言一出仿佛叫他掀開了迷霧,老成的感慨:“原來如此啊。”

衛長君:“你認為石慶講的不對,就去宣室找你父皇。你父皇要是正同彆人聊天或者忙著寫什麼,你就等一等。他忙完你再問。”

小孩點頭:“母後說過不可以打擾父皇。”

“如果怕忘了就寫下來。回頭我給你縫一本無字的書,你記在上麵。”衛長君趁機道,“如果不會寫字,是不是就沒法記了?”

小劉據毫不猶豫地讚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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