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孫敬聲準備去廚房看看早上吃什麼,聞言退回來:“難怪我叫表兄給我找個差事,他那麼痛快。原來可以跟大舅出去玩兒啊。”
衛長君不是手上全是豬油,得朝他腦門上一下:“你說這事的時候他還不知道。”
“真的?”公孫敬聲很是懷疑。
衛長君:“那時候我還不知道他幾天能好。也不知道他病了一場身體那麼虛。”
衛少兒也是後來才知道兒子病了許久,如今想起來依然忍不住擔心:“很嚴重嗎?”
衛長君搖頭:“看著很輕。可就算天天拉肚子拉十天半月人也受不了。”
公孫敬聲從未見過表兄那樣,聞言無比讚同。
“我是不是回去叫他們過來?”公孫敬聲試探著問。
衛少兒方才還奇怪怎麼隻有外甥一人。聽到這話她大概猜到了:“不想來算了。你母親耷拉著臉,我也不想看見她。”
公孫敬聲點頭:“大過節的我也不想看她臉上沒有一絲笑意。”
陳掌笑著問他可還記得自己姓什麼。
公孫敬聲拿走一塊豬瘦肉:“大舅,炒肉絲?”
一年一個除夕,衛長君不想外甥不痛快,又給他幾根排骨一個蹄髈。
公孫敬聲沒叫奴仆做蹄髈,算上奴仆才八人,哪裡吃得了那麼多。
飯畢,奴仆收拾廚房,衛長君繼續切肉。
衛少兒奇了怪了。冰天雪地,豬肉往外麵一放,十天半月也不會變味,大兄全切開做什麼。
陳掌腦子活泛,見一塊五花肉配一大塊排骨以及一塊羊肉和羊排,他稍稍一想就明白,這些是給他們準備的。
午飯不止有豬肉羊肉,還有魚蛋雞鴨以及乾菜等山珍。衛長君算著人口做的,大人小孩吃的很好,幾乎沒有剩餘,鮮肉剩了許多。
衛長君不介意食豬下水,不等於幾個弟妹和外甥女愛吃。豬下水和羊雜衛長君自己留著,沒做完的豬肉留一大塊,下午包餃子。羊肉留一點煮湯。餘下的又均勻切開。
衛家奴仆閒著沒事編了許多筐子籃子,他在每個竹籃上放幾張紙,肉放進去,又用紙蓋上,叫衛青等人盲選。
衛青感動又想笑:“這麼點肉留著你和去病吃吧。”
衛長君看弟妹:“你府裡買的肉香,還是我的肉味美?”
張氏不得不承認豬羊肉都沒法跟他的比。張氏文靜靦腆,不好開口,拿眼睛看衛青。衛伉使出吃奶得勁拽籃子。
衛青趕忙接一下:“你才多大。”
衛伉鬆手轉向母親:“你回去吧。”
張氏楞了一下,好氣又好笑:“我們都走你留下?”
九歲的衛伉依然單純的跟個奶娃娃似的,毫不猶豫地點頭,完全沒有想過父母會不會生氣。
衛長君:“不去外祖母家了?外祖父有錢,不想要壓歲錢嗎?”
席間衛長君叫他們明日不必過來,而他也把給晚輩準備的錢拿出來,不多,一人一百個銅板。衛伉高興的連弟弟的一塊收走了。
衛伉眨了眨眼睛,望著母親。
衛青希望兄長清靜幾日:“我們給你準備的也不要了?”
衛伉轉向大伯,一臉不舍。
公孫敬聲推他一下:“再不回去天就黑了。”
衛伉點一下腦袋,歎了一口氣,悶頭往外走。
衛青跟上兒子:“大伯初三就去接你。”
少年高興地笑了。
張氏抱起次子跟上去。
衛步和衛廣見狀分彆問妻子:“我們走嗎?”
兩位女眷看衛長君。
衛長君點頭:“肉彆放太久,孩子吃了對身體不好。秦嶺還有很多雞鴨。改日我叫人送來。想吃了就過來。”
東方氏和卓氏道聲謝,帶著孩子回去。
衛少兒看陳掌。陳掌父母不在了,不想跟兄弟過。日前陳掌一聽說除夕去衛家,親自去主家告罪。陳家自是希望陳掌多跟衛家親近親近。
陳掌:“去病在這兒,也沒人登門,明日再回去也不遲。”
衛長君:“住母親的房間?裡麵的東西是新的。”
衛媼有很多不曾穿過的衣鞋,衛長君沒燒,全給她陪葬了。
衛少兒知道兄長有些神奇,有他在仿佛神鬼不侵,所以也不怕住母親的臥室。
夫妻二人收拾一下,幫衛長君剁餃子餡,準備晚上和明早的飯菜。
張氏好奇衛長君準備多少東西,九歲的兒子竟然拎不動。上了馬車,張氏打開,肉是好肉,竟然還有兩塊豬腿和羊腿肉。
張氏推開車窗,衛青打馬靠過來:“有事?”
“敬聲說大兄今年殺了兩頭豬和兩頭羊,是為我們殺的?”
衛青:“他和去病一個羊腿和一個豬腿就夠過除夕了。”
張氏想起婆母這幾年變著法的給她首飾,頗為感慨地歎了一口氣。
衛伉疑惑不解:“阿母不喜歡嗎?”
“不是的。大伯很好,母親在想送些什麼回禮。”
衛伉搖頭:“大伯什麼都不缺。不用送。”
張氏不禁笑了:“大伯告訴你的?”
衛伉想想:“沒有。我知道。大伯還給我看過他有多少錢。”
張氏再次推開車窗。衛青這次沒過來。到長平侯府,衛青下馬才說:“大兄有錢。兩位公主出嫁,大兄添妝,一人一箱金玉首飾。不是八寶盒那種小盒子。你裝鞋襪衣帽的長方形箱子。”
張氏驚得捂住嘴。
衛青低聲說:“太後薨逝前賞的。此事你知道便可。我懷疑幾位公主都不清楚。”
張氏連連點頭:“可是太後不是沒見過大兄?”
“太後臨走前見了大兄一麵。那日說的什麼,除了陛下,隻有天知地知他知。”衛青不好奇,也不敢問。兄長和陛下一個比一個心眼多,他們不想叫他知道,他非要弄清楚,他們得變著法的收拾他。
張氏欲言又止:“大兄不是一心隻想種地嗎?”
衛青:“朝廷這些年不止跟匈奴交戰,周邊小國摩擦不斷。不是大兄種地,此時國庫該空大半了。”
“如今呢?”
衛青:“隻比十年前少一點。”
張氏從未下過地種過莊稼,她無法理解種地跟打仗有何關係。衛青見長子看過來,想起日前陛下交代他的事,心裡有個主意。
二月的第一個休沐日,衛青回家看到兒子回來:“大伯走了嗎?”
衛伉搖頭:“大伯去大表兄家了。”
衛青沐浴洗漱後令奴仆備車,前往冠軍侯府。
半道上衛青明知故問:“知不知道大伯為何去表兄家?”
少年乖乖搖頭。
衛青:“他想遊曆天下。不帶你。”
這哪行啊。抵達冠軍侯府,衛伉調跳下馬車就朝院裡跑。看見衛長君往他懷裡撲。衛長君奇怪:“衛青打你了?”
大將軍跨步進來。
衛伉扭頭看一下就把父親賣了。
兄弟二人氣笑了。
韓嫣也在此,等著跟衛長君一起出發。聞言韓嫣樂了:“大將軍,幾日不見,刮目相看。”
衛青頭一回乾這事,羞的臉通紅。
衛長君不是不帶侄子,而是路途遙遠。乘坐四匹馬拉的寬大馬車路上也辛苦。衛伉年幼,長身體的時候,實在不該隨他奔波。
衛長君捧著小孩的臉勸:“不是大伯不帶你。我們要去苦寒之地。”
“我不怕苦。”小孩說完開始抹淚。
衛伉要是跟公孫敬聲似的嚎啕大哭,衛長君敢拿鞋底揍他。少年無聲流淚,衛長君受不了,瞪衛青,都是你乾得好事!
衛青:“七個後就回來了。苦又能苦多久?敬聲跟你在塞外三年也沒叫苦。”
“敬聲比他大一點。再說了,衛孺什麼樣,我敢把敬聲留給她?”比起日後人頭落地,苦點算什麼。
衛青還是覺得兒子該吃點苦:“吃得苦中苦,方為人上人。以前大兄常跟我說類似的話。”
衛長君心說,那是因為我不想你自卑。
“你跟陛下說去。陛下同意我沒意見。”
衛青點頭。
衛伉不禁問:“那我去哪兒?”
衛長君瞥一眼弟弟:“先跟大將軍回家。”
大將軍聞言知道兄長很生氣,也不好由著兒子鬨。
衛青未求過劉徹什麼事,不擅長。第一個同僚離開,他就開始醞釀。霍去病和阿奴等人都出去了,他還沒想好怎麼說。
劉徹偶爾抬頭瞥一眼,衛青眉頭微蹙。再看一下,滿臉糾結。劉徹替他愁得慌:“有話直說。吞吞吐吐,想殺了朕?”
衛青不敢磨嘰,推到兒子身上,兒子舍不得大伯。
劉徹無語地歎氣:“朕當什麼事。準了。據兒就交給你了。真不打算叫那些人知道朕去哪兒,何時出發。過幾日把伉兒送去病府上,朕那邊出城。”
“太子也知道了?”
太子很生氣,父皇和大舅出去玩兒竟然不帶他。
太子再一次裝病翹了石慶的課,去找霍去病。霍去病騙他,出遊是假,巡視天下是真。陛下決定對周邊小國動手。他不止要在長安鎮住百官,還得叫百官認為陛下貪玩。
太子被他這麼一忽悠,深感責任重大。稚氣未脫的少年很是慎重地點頭:“我一定不會叫父皇失望的。表兄,儘管放心地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