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徹很是意外, 竟然是這個意思。
“朕暗示她長君無意娶妻?”劉徹試探地問。
衛子夫點點頭,一臉為難:“臣妾也知道該由臣妾去說。可是臣妾不能說,大兄不想娶。若不言明, 長公主一定認為大兄敷衍或有意叫她難堪。”
比起如何拒絕長公主,劉徹更好奇她怎麼會看上衛長君:“隻因椒房殿一瞥, 後來又在宣室殿見著?”
衛子夫比他好奇,而她身為衛長君妹妹,再好奇也不能問:“陛下問問?臣妾這個身份,多問一句都有可能造成誤會。”
“有沒有說何時再來?”
衛子夫:“五日後。”
劉徹微微頷首:“朕回宣室想想這事怎麼辦。”
衛子夫起身相送。劉徹抬抬手示意她留步。出了椒房殿,劉徹無奈地搖頭。
到了宣室,劉徹忍不住歎氣。
知道不知道皇後有事找陛下的黃門和小黃門都麵麵相覷, 沒有天災沒有人禍,今年稱得上四海升平, 何事能把陛下愁成這樣。
膽大的小黃門輕聲問:“陛下有何煩心事?”
這事也不能找心腹智囊,也不能拿到朝上討論。劉徹沉吟片刻,一邊坐下一邊解釋, 去年汝陰侯夏侯頗和其父姬妾通/奸被發現, 畏罪自殺。陽信長公主再度守寡。日前在宣室碰到衛長君,她才知道衛長君至今未娶。
說到此,小黃門懂了:“親上加親不是好事?”
隨劉徹將將從茂陵回來的黃門瞪一眼他:“大公子想娶還用等到這個歲數。三妻四妾一群女子也能和睦相處。”
劉徹看黃門:“她該知道才是?”
黃門:“大公子這些年其實沒怎麼閒下來過。早年種紅薯玉米, 後來去朔方。從朔方回來又忙著種土豆和棉花。再後來幫陛下安置來降的匈奴。大將軍長子和太子時不時過去。”言外之意,怎麼看也不像有空考慮人生大事的樣子,“有些事外人不知道, 還能瞞得了長公主。”
劉徹撐著額頭:“他也沒有三頭六臂。朕這些姊妹當中最精明的倆人先後看上他?”想不通, 真想不通,“城中又不是隻有長君一個未婚的。”
旁人哪有衛家富貴。再說了,旁人也不像衛長君, 一沒有姬妾,二沒有子女。父母俱不在,嫁過去多舒心。
思及此,黃門都有點心動:“陛下,宣平陽侯呢?”
“曹襄?”劉徹搖頭,“普天之下也沒有兒子不許母親改嫁的。他能攔住,陽信哪會嫁給夏侯頗。”到此,他微微歎息,“後天隨朕前往茂陵。”
—
衛長君看著沒走兩天的人又回來:“陛下,江山不要了?”
“說人話!”劉徹甩出三個字往院裡去,吩咐女奴燒水煮茶。
在門外曬太陽的韓嫣大步跟進去:“陛下,屋裡有。”
劉徹到堂屋倒一杯水暖暖被冷風灌涼的胃。
韓嫣找出點心:“出什麼事了?”
“與你無關,與朕無關。”
韓嫣朝外看:“長君!”
衛長君不緊不慢地進來:“我這幾日哪兒都沒去。”
“你多出去走動走動還沒有這麼多事了。”劉徹有理由懷疑,長姊看上衛長君蓋因他生活簡單,年歲不小了,氣質依然與眾不同,像是一塊溫暖的美玉,有時又如屹立山間的翠竹。
衛長君假裝沒聽見。
“聾了?”
衛長君:“也可以又聾又啞。”
劉徹好險沒叫茶水嗆死。
韓嫣遞出一塊手帕,莫名覺著這一幕好像發生過。“陛下有話直說便是。您又不是隻身前來,還怕打不過長君?”
衛長君打不過劉徹。劉徹如今每到秋天還會上山狩獵。衛長君隻會上山打核桃撿板栗。劉徹為此嘲諷過衛長君,十年如一日,他也吃不膩。
核桃可以吃很久,可板栗隻能吃小一個月,衛長君自然吃不膩。
“究竟出什麼事了?”衛長君自己倒杯水,“需要我做什麼?”
劉徹:“什麼都可以?”
衛長君笑著反問:“你說呢?”
必須不可以!
劉徹想起這事就頭疼。
韓嫣見狀問:“看來事不小。陛下不是令人來接長君,看來不是皇後或太子,也不是大將軍有事?去病的婚事?人選太多,陛下不知該選誰。”
“繼續猜。”
韓嫣:“那就不是去病。敬聲,敬聲哪值得您親自來一趟。公孫賀又沒死。”
遠在長安的公孫賀打個噴嚏,誰詛咒他。
劉徹:“再猜。”
如果不是婚姻大事,陛下一定會說“不是婚事”之類的話。要說婚事,衛家尚未成家,韓嫣轉向衛長君:“有人給長君說媒?”
劉徹又差點嗆著:“你是怎麼猜到的?”
“胡說什麼”幾個字卡在衛長君喉嚨裡,不由得放下水杯:“我怎麼記得我是四十五,不是二十五歲?”
劉徹:“你沒記錯。”
韓嫣驚呼:“真是長君?誰這麼不開眼?他都黃土埋半截了。”
衛長君抬腳踹他一下。劉徹按住茶幾:“這樣哪像四十五歲的人。說你五歲朕也信。”
衛長君收回腳,瞪一眼韓嫣。韓嫣拍拍身上的土:“值得陛下親自前來,女子非常人?哪家翁主?”
劉徹挑眉,韓嫣竟然可以猜到這份上:“為何是翁主?”
“公主尚列侯。長君一介農夫。三公九卿何人敢勞煩陛下?”韓嫣又想想,“不找去病或敬聲,反而找長君,此女年歲不小。皇親當中好像沒有三十歲還未嫁人的。”
劉徹聞言知道該如何拒絕,公主尚列侯,衛長君是農夫。
“長君是皇後兄長,有個大將軍弟弟,冠軍侯外甥,哪個翁主敢嫁給他。又不是早年子夫還不是皇後的時候。縱然有劉陵的心,也沒有她的膽識。”
韓嫣奇怪了:“那是何人?”
衛長君也好奇:“陛下被此人抓到什麼把柄?”
“朕堂堂帝王做什麼需要背著人?”劉徹沒好氣地問。
衛長君:“那就彆繞彎子。再繞下去天都黑了。”
“朕有個姊妹再度守寡。”
衛長君點頭表示知道,叫他繼續。
“噗!”韓嫣口中的點心全噴到地上。
衛長君陡然明白過來,張口結舌:“她,不是,不不,是那位公主?”
“正是她。”
韓嫣擦擦嘴,喝口水:“陛下,近日民間傳說,宮裡有個傾國傾城的美人兒,還是陽信長公主推薦的?”
“你知道的太多了!”劉徹麵色不渝。
韓嫣抬抬手:“臣不是嘲笑你。沒有外人,臣有話就直說了。我們都知道沒有李氏也會有彆人。可後宮之主是皇後。皇後大度了,臣也知道。公主前腳給你送個女子,緊接著要嫁給她兄長,皇後怎麼想?長君心無芥蒂?”
劉徹:“此前她又沒見過長君。就是見過也是幾年前。不知道長君如今什麼樣。說不定她已經後悔了。”
“無論有沒有後悔都已經發生了。”韓嫣搖頭,“換成我,我是不好意思。”停頓一下,“為何不學大長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