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村在感受到女生掌心溫度的時候,還沒能從自己的情緒裡緩過來。
他低頭看了眼女生略顯笨拙的安慰方式,有點好笑,但卻笑不出來,倒是拳頭上捏著的力氣不知怎的倏而鬆下來了一些。
等過了會兒,他慢半拍地翻過手,點了下頭。
當許久未曾修剪的發絲半遮半掩地擋住視線的時候,幸村才覺得自己緩過來了一些。
等到平複好了氣息,幸村牽了下嘴角,有些抱歉地說:“不好意思啊,石田,讓你擔心了。”
其實他很早就知道自己壓抑著的負麵情緒總有一天會控住不住流露出來,但是他沒想到這一天來得這麼快,更沒想到石田正巧又會在這一天出現。
他想要控製住的。
一點也不希望這樣脆弱的一麵被彆人看見,這太難看了。
感到心裡的頹喪和挫敗再次開始膨脹,幸村本能地想把手收回去,可還沒等他有所動作,女生卻一把扯住了他。
幸村張大了眼,有些驚愕地看過去,視線在刹那間撞進女生認真的神色裡。
“不想笑就彆笑,也彆一個人憋著。你想說什麼都可以告訴我,我肯定不會告訴彆人的,就和之前一樣。”
幸村稍稍彆開了視線,少見地有些變扭地說:“現在好多了。”
“你如果騙我的話,我會生氣。”
涼井那張臉上是與娃娃臉完全成反比的嚴肅。
幸村閉上嘴的同時在想,石田涼井的直接好像總是能讓他啞口無言。
他憋了半天,最後還是斂下了彎著的嘴角。
等糾結了一會兒,幸村才說:“其實也沒什麼,可能就是因為他們今天來跟我說了比賽的事情。”
“比賽?”
“嗯,總覺得……自己有些不稱職。”幸村的聲音頓了下,想著反正都說到這了,乾脆繼續說了下去:“還會覺得被撇在了外麵。”
等到說完,幸村有些自暴自棄地用手捂住了眼睛,問:“會覺得是我在胡思亂想吧?”
可涼井卻搖了搖頭,理所當然地說:“我覺得會這麼想挺正常的啊。”
幸村放下手,再次看向女生。
“但你不要覺得自己不稱職,你隻是生病了,病好了你肯定會回去的不是嗎?”
石田涼井為人處世的態度一向簡單直接,但往往有時候最簡單的道理,走進死胡同的人反而就越想不清楚。
幸村一時有些噎住,張開了嘴,卻忘了說話。
而很神奇的是,他覺得自己好像忽然喘得過氣了。
那種感覺就像是在一個空氣稀少的密閉空間裡憋得太久,忽然有新鮮的空氣灌了進來,整個人都鬆快了不少。
幸村深吸了一口氣,點了點頭,“你說得對。”
那天涼井在病房裡待了挺久。
後來為了能讓幸村開心一點,她甚至還學著模仿了一下江泉平時的誇張神態,主動說了很多學校裡最近發生的事情。
比如烹飪社最近正在選人參加即將開辦的創意甜點大賽,這讓第一次主導這種事情的她很苦惱。
還有天台上的那些植物她現在已經不太需要說明書就可以知道怎麼照顧它們了。
涼井甚至還偷偷抱怨了一句藤澤老師上課總是盯著她,她明明已經很久沒有在他的課上打過瞌睡了。
說著說著,幸村反而漸漸成為了那個聆聽的人,情緒看起來也沒這麼糟糕了。
可不知怎麼的,涼井離開病房的時候還是有些不踏實。
可能是因為那場成功率極低的手術,也有可能是因為幸村本人。
好在石田涼陽說下周有消息,果然周一就打了電話過來。
涼井接到電話的時候是放學時間,鈴聲響起的時候她正在園藝社照看她那株遲遲沒有開花的鳶尾。
“小井,你朋友的情況我大概跟導師說過了,導師對他這個病例好像很感興趣。”電話那頭傳來的聲音如此說道。
涼井蹲在地上,有些不明白,於是問:“所以……?”
“你之前不是說,現在負責你朋友治療的那個醫生對手術成功率沒有把握嗎?其實我本來也是這麼以為的,但我的導師好像不這麼想。”
涼井聽到這,眼睛一瞬間亮了起來:“真的?”
“嗯,所以你朋友如果願意,或許可以嘗試換個主治醫生。如果他決定要換,具體的我們學校會和醫院進行溝通。”
“好,我問問他。”涼井自顧自地點了點頭,還是覺得有些不可置信,於是又問了一遍:“你的老師真的願意做這台手術?”
“這種事情我會跟你開玩笑嗎?”石田涼陽假裝嚴肅地警告說:“你要知道我才是個大二的學生,這件事我和導師溝通了很久的。”
涼井本來還情緒低落著,聽見哥哥這麼說,連忙道:“那我現在就去問。”
石田涼陽聽出了妹妹的急切,好笑地說:“也不用那麼著急,我導師這兩天還得出國一趟,你讓你朋友好好考慮,七月之前給我答複就好。”
“好。”
“嗯,那我先掛了,實驗室還有點事情,有消息你短信告訴我吧。”
“拜拜。”
涼井這邊剛掛了電話,轉頭就撥通了幸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