切原被幸村的視線盯得頭皮發麻,迷迷糊糊間回想了一遍剛才發生的一幕幕以及自己說出來的每一句話,整個人越發僵硬了。
天——
要死。
幸村看切原這會兒總算是個能聽進人話的狀態,心中緩和了些,再次拿著球拍走到了發球點。
拋球、下腰、揮拍,動作一氣嗬成。
不過這次倒是很正常的發球——在大部分已經入門的網球運動員眼裡,幸村的這球甚至有點像是在喂球了。
切原雖然不是很理解部長怎麼突然一改剛才的淩厲,但還是一臉懵地把球打了回去。
因為這完全是出於身體本能回的球,切原也是打出去以後才意識到這是一個吊高球。
所以當看見幸村從地上躍起,天上蓋下的影子幾乎將自己儘數籠罩的時候,切原幾乎以為自己這回要完蛋了。
眼看著一記扣殺球就要落到膝蓋上,切原嚇得腳下一絆,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30-15。”
網球場的內外在幸村報完分數以後一片安靜。
切原雙手撐在地上一動不動,場外的真田和胡狼也沒有進來乾涉的意思。
幸村走到網前看了切原一會兒,問:“你打算在地上坐多久?還要不要繼續了?”
切原被問得咬緊了唇,脾氣倔起來一點都不想說話,但到底還是利落地站了起來。
他現在整個人像是從水裡撈起來一樣,頭發和衣服都貼在了白皙的皮膚上,顯得格外狼狽。
幸村靜看著自己和真田抱有極大期待的後輩,一時不知道以現在的身份,他能說些什麼。
其實他一直都知道,切原在打比賽時【情緒】才是決定他輸贏最大的不定因素。
但每個人都有自己打網球的風格,暴躁或者是球風狠戾並沒有錯,所以作為部長而非教練的他之前就沒有過多介入。
現在看來,他的想法或許錯了。
好在,發現得還算早,又有青學不二周助的提醒,應該還來得及糾正。
眼見切原儘管站了起來,卻一直低著頭不看自己,幸村挑眉問:“不服氣?”
切原立馬搖了搖頭。
“那怎麼?是害怕了?”
“……”
見切原頭埋得更低了,幸村想要厲聲教育也沒法子,隻得無奈道:“剛才也不知道是誰囂張成那副樣子,這會兒是啞了火了?”
“部長……”
切原不甘心地握緊了拳頭,把頭偏向了一邊,語氣固執地說:“我就是想贏。”
【就是想贏】
就是想贏啊……
幸村心裡反複琢磨著這句話,視線居高臨下地望著垂頭喪氣站在對麵的後輩。
一片沉默裡,就在切原以為部長這回肯定要發大火,說不定還要親自上陣製裁他的時候,幸村卻聳了下肩膀,用理所當然的語氣說:
“競技比賽想贏很正常吧?如果不是因為太想拿下全國三連霸,我甚至可能都沒有接受手術的勇氣。”
幸村說完,停頓了一會兒,隔著球網拍了拍切原的肩膀,隨後彎下腰。
他平視著切原,難得用一副語重心長的前輩模樣柔聲繼續道:“但赤也,有一點你心裡得清楚,暴力不是你的能力,也不是贏得一場比賽必須使用的東西。”
幸村了解網球部內的每一個人,自然也清楚,切原內在的潛力不止於此。
而這樣有潛力的運動員,不應該為了贏得幾場眼前的比賽就把後邊的路都給斷送了。
但這些道理隻要等切原自己想明白了,自然也就懂了,根本不需要他多說。
幸村見切原沒有立刻答話,知道他需要一點時間用來消化,於是站起了身。
他說:“這一局先停在這,等你什麼時候想清楚了,我們再好好把剩下兩球打完。”
幸村說完,直接拿著球拍離開了網球場。
真田見幸村走了出來,先一步朝他走過去,問:“下一場比賽還要讓他繼續嗎?”
“繼續。”幸村頓了下,補充說,“但讓他多休息一會兒,半小時以後再開始下一局吧。”
“好。”
“我去一趟社辦。”
真田有些不解,問:“現在?”
幸村止住腳步,反問:“不行?”
“……沒有。”但是你第三場比賽不是還沒打?
真田和胡狼眼看著幸村的背影走遠,胡狼有些擔心地看向了場內,問:“赤也這小子的狀態感覺不是半小時能緩過來的啊,副部長,下一場真的還要打嗎?”
“嗯。他下一場的對手是你,不要鬆懈。”真田麵無表情地說完,也走了。
胡狼獨自停留在場邊,看向場內垂頭耷腦的後輩,無奈叉腰。
赤也現在這個狀態,他對上到底是好還是不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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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村推門走進社辦的時候,涼井的傷口已經被處理好,江泉正在收拾桌上沾了碘伏的棉棒還有創口貼拆開以後的包裝。
見是幸村來了,江泉連忙把手上的東西往垃圾桶裡一塞,道:“既然幸村你來了,我就出去看比賽了哈。”
她說完以後溜得賊快,涼井隻聽門被砰一聲關上,偌大的社辦裡一下子就清淨了很多——她剛剛在處理傷口的時候嘴巴就沒停過。
涼井偷偷觀察了一會兒幸村的表情,問:“和切原的比賽,怎麼樣了?”
“棄權了。”
涼井眨眨眼,又問:“切原棄權了?”
涼井見幸村沒點頭,驚訝道:“你棄權了?”
幸村剛坐在涼井旁邊的位置上,見她這幅表情,沒忍住伸手曲起指節敲了下她光潔的腦殼,語氣責備道:“你就這麼關心比賽?自己受傷了都不覺得疼的嗎?”
涼井吃痛,立即用沒受傷的手捂住額頭,有些委屈地低聲抱怨:“知道我疼還敲我,不是傷上加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