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跟她一塊兒長大的男人,隔著玻璃牆,他看到對方被司機請下來,一邊下車一邊係上西裝的扣子,他大步往咖啡廳走著,眉宇間冷峻異常。
無論從哪個方麵看,都是很完美的男人,哪怕作為同性,他都不得不承認自己在他麵前黯淡無光。
這麼完美的人,想要什麼樣的人要不到,為什麼非要和他搶祁免免呢?
季淮初從進門起就開始頭疼,那種疼像是被什麼劇烈地撞擊了,於是眉頭蹙得更深。
他坐下來看著對方,態度冷淡地問著:“你想要什麼?”
周談看著他,像是對峙一般,他突然意識到,哪怕到了現在,他依舊想要比過季淮初。
他想要證明自己比他更好更值得。
但他其實早就沒有資格了。
他什麼都沒有,一直以來都沒有什麼。
後來連腿都斷了,父母並不管他,肇事司機全權負責了他,甚至找了護工來看護他,他想沒有肇事者會這麼好心,應該是祁免免悄悄做的,如果不是後來季淮初也出事了,或許祁免免不會那麼對他。
他帶著幾分恨意看季淮初,想的卻是,如果當時墜樓的是自己就好了。
他不由悲哀地發現,自己還是愛她。
他搖搖頭:“我什麼都不要。”
季淮初皺眉:“報複?”
周談憤怒地看他一眼:你懂什麼?你根本什麼都不懂。
但他不想告訴他,於是冷哼一聲:“隨便你怎麼想。”
“警察的通報已經出來,她和周邵清的死沒有關係,無論你發再多煽動性的信息,也改變不了這個事實。我不知道她和你曾經發生過什麼,但我希望你適可而止,如果你要錢,我可以給你,如果你要她身敗名裂,那對她構不成任何威脅,她對名聲也向來不在乎,如果你想引起她的注意……”他發出一聲冷漠的嘲諷,“她誰也不會放在眼裡。”
周談從他語氣裡聽出幾分落寞,於是忍不住升起一點愉悅:“她也不愛你。”
季淮初抿著唇:“不重要。”
周談似乎聽到了什麼笑話:“你當初恨不得殺了我,真的是失憶了嗎?我還以為你裝的,畢竟誰也沒法忍受被戴了一頂又一頂綠帽子,如果不是失憶,你和她確實也無法收場。”
季淮初大腦像是被釘子釘了一下,他感覺到天旋地轉般的眩暈,他猛地按住太陽穴,想質問周談,可周遭的一切都變得扭曲,忽遠忽近起來。
他暈倒在咖啡廳,等候在外麵的沈助理衝進來,和司機一塊兒把季總送去了私人醫院。
醫生說他精神高壓,肺部感染,處在高熱狀態。
沈助理驚訝,她絲毫沒有發現異狀。
季總和祁小姐的症狀差不多,也不知道是不是被傳染了,還是巧合。
季總不知道是最近太累了,還是昏迷不醒,一直沉睡著。
沈助理猶豫了一會兒,還是發消息給祁小姐,說:季總病了,他去見周談,不知道說起了什麼,突然很生氣,然後就暈倒了。
她覺得這件事應該讓祁小姐知道,季總為了他做了那麼多事,她不應該這樣。
祁免免一直沒有回她。
沈助理有些難過。
季伯父和季伯母來看季總,伯母的眼裡都是紅血絲,像是沒有力氣罵他了,隻是說一句:“你要是把自己折騰死了,媽也陪你去死好了。”
季總閉著眼,喉結滾動了一下,抿著唇,什麼也沒有說。
“如果她親口跟我說離婚,我永遠不會再管她。”
“那如果她不呢?”季伯母聲音裡都是悲哀。
“媽……對不起。”季總偏過頭去,有氣無力的,像是被人掏空了什麼。
沈助理跟祁小姐說:季總和季伯母又吵架了,他還是放不下您。
祁小姐依舊沒回。
或許祁小姐根本就沒有看。
她看起來對什麼都毫不在意,偶爾看季總的眼神都是冷漠的。
沈助理看向病床上的季總,她忍不住偷偷拍一張發過去:季總之前從來沒有生過這麼嚴重的病,他為了您真的付出很多。
祁免免放下手機,灌了自己一杯加了冰的威士忌,她把幾瓶洋酒拆開混著喝,毫無顧忌的樣子。
她曾經酗酒,那短暫的□□的痛苦和虛幻可以衝刷掉虛無感。
那時候季淮初正在醫院搶救,他的朋友、親人,都在發消息告訴她:你到底知不知道他現在是什麼狀況?
她沒有表現出應有的擔心和著急,她也壓根兒沒有那種情緒。
但她真的很難受,那種難受就好像是一個飽脹的氣球,快要炸掉了。
她開始無法控製地去吃很多食物,喝很多酒。
她不知道自己究竟做錯了什麼,但她竟然覺得自己犯下了彌天大罪。
她第一次意識到,或許、可能,她真的是有病。
祁免免醒過來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中午了,她揉著宿醉的腦袋,打開了手機,看到無數條的消息。
所有關於祁免免的消息都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周邵清美術館鋪天蓋地的醜聞。
包括周談大學期間出入豪宅疑似被多位富豪包|養過的消息。
季淮初的公關經理非常生氣地聯係秦可莉為什麼擅自用醜聞去掩蓋,祁免免的所有質疑都是模棱兩可不存在實質性證據的,無論彆人如何揣測都隻是一種主觀上的臆想,但把周邵清和周談的醜事都爆出來,並不能洗脫掉她的嫌疑,隻能讓她的形象變得更加糟糕。
周談的視頻還流傳著,如果他並不像他說的那麼清白,那豈不是更加證實祁小姐私交混亂。
秦可莉皺眉:“不是我們做的,祁小姐自己找人放出去的消息,而且引導罵她的話,似乎也是她那邊自己在引導,我現在聯係不上她。”
祁免免還是去見了季淮初,她見他第一麵甚至連寒暄都沒有,似乎並不關心他的病如何,她把離婚協議遞到他麵前:“作為婚姻過錯方,我淨身出戶,我名下的所有資產也歸你,你把協議簽了吧!公司那邊我相信你可以處理,這樣你也可以跟你父母交代,我累了,跟你在一起一如既往地煩,跟你結婚也隻是覺得好玩,你真的很好騙,我說什麼你就信什麼,我裝裝可憐你就開始心疼,哪有什麼天生的薄情冷漠,隻是不想對你熱情罷了,你以後,還是擦亮眼睛吧!”
季淮初看著她,像是在看一個陌生人。
“祁免免……”他喊了她一句,聲音嘶啞到快要發不出來聲音。
祁免免隻是不耐煩地蹙了下眉:“隨便你,之後聯係我的律師就好。再見。”
她起身走了。
季淮初像是被人扼住了喉嚨,喘不過氣來,直到她徹底消失在視線外,他才猛地提了一口氣,然後劇烈地嗆咳了一下,咳出一口血來。
他拿紙巾擦了一下,驟然笑出聲來。
真是,荒唐至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