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這晚上又下了一場暴雨, 仿佛非要應個景似的。
季淮初再次昏睡了過去。
他終於還是想起來了。
偏偏在這個時候。
祁免免大一的時候他們在一起了,到了她大二結束,那時候他已經進公司了, 最開始在投資部做經理, 很忙, 有次出差半個月, 他沒顧得上聯係她,偶然翻一翻,竟然一條短信和電話都沒有收到。
他突然很想知道,她會不會主動聯係他, 忍到回國也沒有。
隻好自嘲地笑了聲,最終還是撥過去給她,接電話的卻是個男生, 嗓音聽起來很乾淨,帶著一點少年氣, 估摸著年紀不大。
是周談。
“她出去了, ”周談說。
季淮初的眉毛不自覺皺起來:“她去哪兒了?手機怎麼在你這兒。”
周談說:“我早上沒吃飯,她去幫我買吃的。”
他很久沒有說話, 仿佛聽到了什麼天方夜譚。
久到周談以為他斷線了:“喂?還在嗎?要不我待會兒讓她回給你吧!請問你是?”
季淮初已經不知道自己是抱著怎麼樣的心情問:“看不到備注嗎?”
周談:“抱歉啊, 可能她忘記存了吧, 我這邊隻能看到一串數字。”
“季淮初, 她男朋友。”他沒有再給對方說話的機會,“待會兒讓她給我回個電話。”
他掐斷了手機, 扯了下領帶, 覺得有些喘不過氣。
那時候他身邊有個叫蔣昭的助理,是個剛畢業沒多久的大學生,精通徳法日三國語音, 其他語種也略有涉獵,是個語言方麵的人才,為人活潑開朗,話很多。
他並不太喜歡話多的助理,但有時候的確是無法兩全的。
就像他從沒奢求過祁免免像彆的情侶那樣對他噓寒問暖關懷備至,但也沒料到自己在她這裡仿佛真的可有可無。
就連她身邊有人,他也完全不了解。
他以為她很難和人溝通和交流,總是擔心她太過於孤僻,可她竟然交了朋友嗎?
什麼樣的朋友,他也不知道。
還是個男生……
隻是朋友嗎?
他忍不住想。
蔣昭聽完他打電話,往常總會調侃他幾句,追問他女朋友是怎麼樣的,漂不漂亮,學什麼專業,好不好相處。
季淮初很難回答,他的女朋友和彆人都不大一樣。
有時候他也分不清,自己到底為何這麼喜歡她。
蔣昭這次卻是沉默了,半晌才說:“小季總,彆傷心,這……可能就是誤會。”
那語氣卻分明含著幾分未儘之言:節哀。
仿佛綠帽子已經戴到了他的頭上。
蔣昭自身才能出眾,也沒想過一直當助理,或者依靠他晉升,自然膽子大,從沒把他當領導。
偶爾拿他當朋友看,說:“小季總,你對女朋友也太遷就了吧!你工作這麼忙,也不見她關心你一下。”
季淮初說:“她性子冷。”
“再冷的人也有熱的時候啊!”
仿佛在說:她對你一點都不上心。
那對他來說並不很重要,她又不是突然變成這樣的,他也不是第一天認識她,從他選擇她開始,這應該是他可以預見的結局,是他應當承受的。
但直到這一刻他才發現,他還是做不到完全不介意,至少在得知她可能有其他更親密的“朋友”之後,他的心就已經亂了。
她電話打過來,問他:“你回來了?”
他“嗯”一聲。
往常他總會找話說,今天卻沒什麼想說的,很想聽一聽她主動解釋那個男生是誰,但她什麼也沒提,哪怕什麼也沒有,隻是單純叫了個朋友,她也沒有分享新朋友給他的欲望。
“你今晚來不來?”她問。
她要上課,每次都是他去找她,那間小公寓裡有他的各種私人用品,偶爾看上去,像是兩個人在同居。
他承認自己有點故意的成分,想要她每天看著他的東西,想起他,適應他,習慣他。
偶爾也想,這樣誰去她家裡,都會知道她不是單身。
他失神地想著,她到底是想他了,還是寂寞了。
她總是沒什麼情緒,好像這樣也好,那樣也好,和周圍人保持著一個禮貌的距離。
但其實她內心深處是空虛的,像是被虛無浸透了,顯出一種冰冷的哀寂。
“下班過去。”他最後還是說。
驅車去她學校附近,大約需要三個小時。
他自己開門進去的時候,她在廚房煮飯,那是他第一次看她下廚,但意外很熟練,像是經常煮飯一樣。
“什麼時候學的?”他後身後抱住她,接過她手裡的鍋鏟,翻炒了一下。
祁免免盯著菜,像是害怕他把她的勞動成果搞砸了,表情專注得都有些可愛。
可愛這個詞,跟她真的不大搭邊。
他忍不住笑了下,遞還給她,在她側臉上親了一下:“嗯?”
她想了下:“一學就會了。”
季淮初忍不住挑了下眉:“這麼厲害。”
她的確做什麼都很有天分,極致的笨拙,和極致的聰慧,兩種氣質在她身上融合成一種,常常給人一種割裂的感覺,以為她需要被照顧,其實她自己可以很好地照顧自己。
吃完飯季淮初去洗碗,沒有洗碗機,他隻能用手,洗到一半她進來,從身後抱住他,像是一種拙劣的模仿,動作有些僵硬,但抱得很緊。
他沒有打擊她的熱情,她難得的主動總是給他一種不真實感,好像過了這次,就不會有下次了。
和她在一起越久,越不敢期待明天,未來像是一個遙不可及的夢,她從不會規劃未來,更何況是兩個人的以後。
假如有一天醒過來她突然想去非洲看大草原,可能她背上包就會走掉,甚至都不會要想起來跟他告彆。
他突然感覺到一股悲傷,洗乾淨手,回身去抱她,把她整個人裹進懷裡。
可即便把她嵌進自己的身體裡,他也無法覺得自己擁有了她。
她抬起頭親,帶著濃烈的情-欲味道,她喜歡和他上床,這讓他偶爾覺得自己確實在和她談戀愛,偶爾又忍不住自嘲地想,自己像個她叫來的鴨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