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
“我出事之後,你也覺得都是你一手造成的,是不是?”
“是。”
“你和我在一起,是想彌補我?”
祁免免不知道,她皺眉:“不是,隻是想和你在一起。”
那種模糊的衝動和直覺告訴她,他很重要。
季淮初按了下眼眶:“寶貝,你很愛我,哪怕你自己沒有意識到。”
他終於知道自己為什麼而感覺到怪異了。
她像是風雪裡踽踽獨行的人,她一路跋山涉水艱難險阻,沿途全是風霜雨雪,每次想要變道,都會遇到各種各樣的阻攔。而她以為這都是她應得的。
沒有人給予過她愛和溫暖,就連他的愛都顯得單薄,於是她連抱怨的能力都沒有。
哪怕哪天力竭而死,她恐怕也隻是感歎一句是她太弱小。
季淮初走過去,抱住她,將她緊緊摟進懷裡,他用力地勒緊她,像是要把她嵌進自己的身體裡。
他不知道自己該怎麼安慰她,所有人都覺得她天性冷漠、陰沉,充滿危險。
可其實她一路走過來都背著沉重的枷鎖,那些常人來說無比簡單的事,她卻需要很努力才能觸摸到一點。
“你讓我覺得,我對你不夠好。”季淮初聲音都嘶啞了,“寶貝,你很好,你沒有不好的地方,很多事並不是你能完全掌控的,那不是你的錯。”
那是誰的錯呢?總要有人來承擔錯誤。
祁免免不知道自己該去責怪誰。
“跟我說說話吧!”季淮初把嘴唇貼在她額頭上,那親吻顯得如此無力,他止不住顫抖起來。
祁免免不知道他為什麼這麼……難過,是難過嗎?應該是。
可她無法體會到他的難過。
“說什麼?”
“隨便說些什麼。”季淮初請求,“和我說說話。”
祁免免側頭,看到遊夜那幅畫:“神話裡有兩個瑪卡裡亞,一個是說冥王哈迪斯的女兒安息女神,另一個是說希臘神話裡大力神赫拉克勒斯的女兒。一個代表受人祝福的永久解脫,一個為了雅典免於戰敗而自願成為神的祭品,象征女性力量。這個故事是我講給她聽的,她問我,死亡是解脫嗎,我說,某種意義上是的。然後她自殺了。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我是劊子手,和我接觸的人,都沒有什麼好下場。”
是的,祁免免就是那個J,但房間裡的瑪卡裡亞是遊夜自己。
醫生要她嘗試做點好事,於是她對福利院進行了捐贈,這個小姑娘用遊夜的名字給她寄了畫作和信件,祁免免用“J”的名字回複了她,他們交換了聯係方式後,遊夜給她打過電話,她患有嚴重的失眠,想聽她講故事。
祁免免沒有拒絕她,但也沒有太放在心上,於她來說就像是生活裡無關緊要的小插曲,她對生命裡那些脆弱的依賴有一種冰冷的漠視。
有一天她打電話來問:“你現在在做什麼?”
祁免免看了看自己手裡的畫,於是回答她:“畫一個人。”
“誰?你喜歡的人嗎?”
“嗯。”祁免免回答。
“你用什麼筆畫的?”她問,然後又問她顏料、材質,他的表情,問她在哪裡,身邊都有什麼,房間的裝飾怎麼樣。
祁免免一一回答了。
她說:“真好,你有愛你的人。”
祁免免沒有回答她,她也並不會安慰人。
掛了那通電話後她沒有再接到過她的號碼,她很快就忘記了她。
直到在周邵清的畫廊裡看到這幅畫。
像是某種糟糕的預示。
所以她對周邵清的糾纏格外的憤怒。
那憤怒幾乎侵吞她的理智。
她忽然覺得自己大概真的天生就是惡魔,她總是吸引到不好的人和事。
季淮初像是一塊兒太乾淨的布,她害怕自己在他身上留下什麼汙點。
這是她為數不多的可以觸摸得到的良知。
季淮初拉著她的手下樓,他說:“你沒有做錯什麼,反而一直在被影響,我知道很多傷害造成後傷口已經沒有辦法彌合,但我現在想試著讓你發泄出來,這次你能不能聽我的?”
祁免免不知道他在說什麼,但她還是回了:“嗯。”
“那好,第一件事,我們改個名字吧!”
季淮初手指點了下她的腦袋,“今天一個小孩誕生了,我們給她取個名字。叫什麼好呢?她長得很漂亮,爸爸媽媽都很愛她,她在所有人的期待中降生,我也很期待,我希望她平安健康,也希望她開心快樂,做很多人的寶貝。”
祁免免有一種恍惚感,像是看到了那個小孩。
真奇怪,她很少關注小孩子,此時卻好像看到產房外那小孩焦急等待的父親和親人,所有人的臉上都掛著笑容和擔憂。
祁免免握住季淮初的手,有些失神:“希望她是個善良的小孩。”
季淮初有一點難過,他勉力扯了下唇角,篤定:“她很善良,比任何人都善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