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再叫我一聲。”
“齊憫慈,憫慈,小慈?”他笑著,叫她,“寶貝。”
齊憫慈……她從後視鏡裡看自己的臉,她甚至覺得自己的臉也起了一點微妙的變化。
回程的路上,她一直看著車窗外,她好像很少仔細去看這個世界,她像個新生兒一樣,睜開眼後,好奇地張望著四周。
江城雨水很多,街道上到處是蔥鬱的植物和花朵,路上車很多,但並不算堵車,高架橋曲曲折折。
昨天下了點雨,今天的地麵還是濕的,路邊的店鋪門窗都緊閉著,有個小報亭,廢棄很久了,裡麵似乎還有零星沒搬走的雜誌。
行人手挽著手,大多是情侶,她恍惚記起,附近有一家情侶主題的公園。
原來她也記得這些。
車子快到華容區的時候,有一段很長的林蔭道,祁免免……不,齊憫慈露出幾分茫然來:“我們去哪兒?”
“去遊樂場,小朋友都喜歡的。”
不過這不是兒童遊樂場,是個大型的成人可以玩的遊樂場。
其實季淮初也沒有去過,他年少的時候父母工作都忙,他自己也不大感興趣,偶爾跟著家裡長輩出去,也都是隨便玩一玩,他昨晚卻認真研究了一晚上,那感覺真的有點像是在養護一個孩子。
有時候他想,如果二十歲的季淮初遇見六歲的祁免免就好了,作為一個成年人,他或許能敏銳地察覺到她內心深處無處宣泄的晦暗和壓抑,他可以作為一個成年人去幫助她。
但如果那樣,或許他們就沒有什麼感情上的交集了。
可如果讓他選擇,他覺得自己寧願和她沒有交集,也希望她能完滿幸福地度過這一生。
齊憫慈小朋友看起來並不喜歡遊樂場,她表情凝重地站在入口處,張望遠處的設備。
大擺錘和過山車像是空中的巨獸一樣,每個人都在大聲的尖叫,他們既興奮又驚恐,如果非要形容,她覺得這像是蒙克的那副世界名畫《呐喊》,整個場景呈現出一種扭曲的怪異。
季淮初覺得養護小孩確實並不大容易,但他還是耐心詢問了句:“抱歉,忘了征詢你的意見,你想玩嗎?不想玩我們就隨便逛逛。”
他去旁邊買了一份冰淇淋給她,他們坐在路邊的椅子上吃完,齊憫慈指了指高空秋千,她並不太想辜負他的心意。
季淮初點點頭:“好,我去買票。”
大約兩個小時後,從高空秋千和過山車上爬下來,季淮初已經快要吐了,齊憫慈打算去玩海盜船,她眼神期待地看著他,倒真的像個小朋友。
季淮初咽了胃裡的翻江倒海,點頭:“好。”
他想,將來如果他們有孩子,他一定不能讓齊憫慈和孩子同時出現在遊樂場裡。
她攔著他的手,擠過人群,不知道為什麼,他從她那一如既往麵無表情的側臉看出一點微妙的愉悅。
他把她往回拉,她一個踉蹌跌進他懷裡,抬眼困惑看他。
季淮初笑了笑:“沒事,剛剛有人撞我一下,你累不累,要不要帶你吃點東西再玩?”
齊憫慈有些固執地不說話,臉色慢慢沉下來,過了會兒抬頭看他:“你是不是不想去。”
小朋友很敏感。
季淮初搖頭,舉起根手指發誓:“當然不是,還是我說要帶你來呢,陪你玩我特彆開心,我也很久沒玩過了。是我年紀大了,精力跟不上,我餓了,你陪我去吃點好不好?”
她的精神頭太好了,但他真的快要吐出來了。
隻比她大歲的他選擇厚顏無恥地“倚老賣老”。
齊憫慈點點頭,“嗯”了聲。
“謝謝,真是個體貼的小朋友。”季淮初鬆了口氣,誇讚她。
齊憫慈扭過頭,臉色有些不自然地應了句:“不客氣。”
是被誇會不好意思的小朋友。
原來真的是個小朋友。
又或許是因為,從來沒有做過小孩。
季淮初忍不住有些心疼,隻好把她的手抓得更緊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