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淮初始終沒放開她的手,餘光也一直在觀察她。
大約生產時候母親一直照顧她,讓她降低了防備心,後來就慢慢願意和他母親接觸了。
葉蓉對齊憫慈始終也談不上多喜歡,但人是很容易愛屋及烏的。
她心疼兒子,也喜愛孫女,於是便討厭不起來她,接觸久了,甚至能發現一點可愛之處。到後來,也可以釋懷了,她隻是希望兒子過得好,即便淮初喜歡,那她也談不上原諒不原諒。
隻是兩個人的關係還沒到可以親密無間的程度。
雖然季淮初也並不要求齊憫慈一定要和他家裡人保持良好的關係,但她也愛季淮初和鈴鐺,她希望他們開心,所以她願意去嘗試一下自己並不擅長的東西。
比如維護和季父季母的關係。
今晚一家人住在老宅,吃了晚飯,季淮初悄悄拉了齊憫慈:“陪我出去散散步?”
齊憫慈扭頭看鈴鐺。
鈴鐺和餅乾趴在沙發上看小人書,季淮初附耳道:“沒關係,爸媽看著呢!”
齊憫慈點了點頭。
雪越下越大了。
彆墅區安靜異常,隻路燈安靜地亮著。
齊憫慈低著頭,踩著薄薄一層積雪,季淮初把圍巾又給她繞一圈,抓了她的左手放進自己口袋裡,突然感歎一聲:“好像沒有和你這麼待著過。”
什麼都不想,隻是吃過飯,隨便走一走。
齊憫慈點點頭:“嗯。”
季淮初想起小時候,“大概初中的時候,你那會兒應該在上小學,有一次下雪,你一直跟在我後麵,我叫你,你又不理我,到家的時候回頭看,你還在後麵跟著,我那時候以為你害怕,後來經常等你放學。”
齊憫慈卻搖了搖頭:“不是,你走路塞耳機,我覺得不是很安全,小區有個小男孩被綁架了。”
其實當時並沒有意識到自己其實下意識是想要保護他的,隻是覺得他很笨,很傻,容易出事。
但其實跟她有什麼關係呢?
她一向不是個多管閒事的人,但卻沒辦法放任他不管。
季淮初有些哭笑不得:“所以你擔心我被綁架?”
她比他還要小兩三歲,而且那時候他都上初中了,她竟然擔心他被綁架。
她聽出了他的不可置信,抿了抿唇:“假如我們不認識,如果是我這樣的夥同彆人綁架你呢?我說,哥哥,我迷路了哦,你能把我送到某個地方嗎?”
齊憫慈突然覺得自己似乎從一開始就很了解他,“你會答應的。”
壞人往往看起來並不凶惡,他們甚至看起來柔弱、善良、楚楚可憐。
季淮初聽懂了她的意思,其實他也並非對人毫無防備,甚至談不上善良,相反大多數人對他的印象都是禮貌但疏離。
他隻是對她沒有防備。
不過他沒有反駁,隻是捏了捏她的掌心:“謝謝寶貝,你從那時候,就喜歡我。”
喜歡?
或許。
齊憫慈抬起頭,看了看遠處,雪花紛紛揚揚,迷蒙了視線,路燈在地麵上打下圓圓的暖黃的光圈,冷風從每個縫隙裡鑽進衣領,絲絲縷縷的寒意滲進來,可她並不覺得冷,甚至覺得很安靜。
“雪下大了,我們回去吧!”
齊憫慈卻固執地搖搖頭:“再走一會兒。”
她很少這樣提要求,帶著一點撒嬌意味,他笑了笑:“好。”
不知道走了多久,這條路像是突然之間漫長的沒有儘頭,路上一個人也沒有,隻有道路兩旁的林木,被大雪覆蓋著,挺直地肅立著。
“回去吧!”齊憫慈終於說。
她穿著並不簡便的鞋子,帶著一點鞋跟的小皮靴,季淮初蹲下身:“我背你吧!”
她想說不用,可猶豫了一下,趴在他的背上。
他的肩膀寬厚,讓人覺得安穩。
齊憫慈閉上眼,把臉埋在他的肩膀上,風聲在耳邊呼嘯著,他的呼吸也仿佛在耳邊,世界寒冷的,隻胸懷裡是暖的。
他是暖的。
模糊地,像是回到了很小的時候,做了一場荒蕪的夢,夢裡是一望無際的荒野,怪石嶙峋,杳無人煙,她孤獨地在砂礫間穿行,她好像本來就該生在這種地方。
忽然有個人闖進來,她怎麼也趕不走。
這裡不適合他生存的。
怎麼辦呢?
她在夢裡憤怒地走來走去,她應該把他嚇跑,或者殺了他。
在這荒蕪而貧瘠的世界裡,她不相信有除了自己的生命可以存在。
現在,玫瑰盛開在哪裡,宛如神跡。
“季淮初,”齊憫慈叫他的名字,“為了種一枝玫瑰,我也用儘了力氣的,它很珍貴。”
季淮初不知道她在說什麼,但他有著隱約的直覺,於是他點點頭:“好,那需要我幫你保管嗎?”
齊憫慈湊過去在他臉頰輕輕親了一下:“不用,我的玫瑰永不凋零。”
季淮初笑著點頭:“好。”
很遠處,爺爺被鈴鐺纏得沒辦法,帶著她出來找爸爸媽媽。
鈴鐺戴著厚厚的圍巾和帽子,牽著穿得花裡胡哨的餅乾。
她看到媽媽,一路狂奔過來,一邊跑一邊叫著:“媽——媽——!”
餅乾也跟著叫:“汪——汪——!”
齊憫慈忍不住笑起來,但她不是很能理解,於是呢喃道:“明明是你照顧她更多,為什麼她每次叫媽媽,不先叫爸爸呢?”
季淮初想說,其實她對孩子也很用心,隻是她自己不覺得。
但他笑了笑,卻隻是說了句:“因為她喜歡你。”
他把她從背上放下來,扭頭親了下她的臉,回應她剛剛的親吻:“我們都愛你。”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