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分鐘後,席餘燼深呼吸,堅定地關掉藍星官網的界麵。
他已做出抉擇,隻有宇宙知道他內心的暗潮洶湧。
他尚抱著一絲對未來的期望,沒有對即將到來的長期斷更解釋,也許未來有一天,他能用馬甲們再演一場戲……
“我要去找伽諾。”
席餘燼如此通知,然後一件件地把身後事交代下去。
他之前寫好的劇本都留給外星藝術家們,讓它們幫忙拍攝;把黑箱留給鏽族,囑咐不要弄壞它;把一路上收集來的外星文創都擺在5號行星上,等藍星圖書館建好後,這些藝術品都會成為圖書館的裝飾,紀念他的旅程。
“你瘋了!光是蟲洞你就穿越不過去。”索瑪試圖讓席餘燼清醒一些。
但席餘燼已經過深思熟慮,他說:“我有一顆行星。”
他指向SYE-1832的6號行星,他沒想好在上麵設置什麼藝術品。這顆冷卻的行星將成為他遠航的犧牲層。
“我有足夠的精神力。”
他一路上收獲的精神反哺,將在時空旋渦中保全他的思想。
“那動力呢?行星引擎不是一天能完成的。”索瑪繼續勸阻,“等行星引擎建造好後,可能、可能那個蟲洞早偏航了……難道你要用光帆?蟲洞可沒有恒星驅動光帆!”
“是的,我要用光帆前進。”
席餘燼平靜道。
——他本體恰好是一顆恒星。
外星生物不清楚席餘燼的計劃細節,但知道席餘燼心意已決,隻能無聲歎息。
“就算你不來監工,我也會建造好建築。”膠囊外星人抱臂說道,“沒有多餘的收費項目,我可是在做慈善了。”
“建造大船我有點心得。”礦質巨人說道,“大概把這顆行星掏空一半就行。”
小鏽族說它真的有好好學習,它不想藍星餘燼消失,為什麼就沒有辦法呢?
星艦人乘坐著飛行器在近行星軌道停泊,大約有六萬多位。它們圍觀著正在建造中的大船,往日的驕傲一點點被抹平。藍星事故出現後,星艦帶以往的神秘形象轟然倒塌,在其他生物看來,星艦帶不過是擁有一個強信號傳播技術的新種族罷了。
“原來我們隻是宇宙中微不足道的一個。我們早被故鄉拋棄,科技也並非最高超的水平,我們甚至跨越不了蟲洞……”圖拉低落道,“那位藍星藝術家,為什麼要執著地尋找他的伴侶呢?”
“溫火……”艾拉擔心地看著那位藍星人,“我們全體星艦人已投票取消返航計劃,你又是為什麼呢?”沒有戀愛概念的星艦人無法理解,席餘燼也不會和他們解釋。
忽然幾艘飛行器降落在SYE-1832的6號行星,利用獨特的星艦科技加速製造大船。有的生物目露歉意,有的生物表示同情,還有的是因為認可和溫火的友誼。六萬多個飛行器逐一降落,微光粒子從儲存艙中浮起,照亮了整個夜空。
“這些微光粒子是最早那批‘拉’的骨灰。”
翁拉在星艦帶上疲憊地自言自語。它正快速衰老。蟲族的基因正在殺死它。此後星艦帶的科技將往醫療方向發展,直至去除所有星艦人的蟲族劣質因子影響。老人沒有更多時間門表達它的歉意,隻能把博物館的儲備都拿出來:
“請使用它們吧。”
在非同尋常的建造速度下,一圈行星碎石如星環圍繞著潮平號,諸多遠古微光粒子充當引力鏈接,如針線般穿梭在星環間門。裝載上厚重防禦的潮平號騰空而已,身後SYE-1832的6號行星像個乾癟的獼猴桃,乾巴巴地自轉。
席餘燼展開光帆,揚帆起航。
隱隱約約似乎聽到陌生外星生命的呐喊:
“永彆了!藍星餘燼!”
……
在大海的航行中,人類會在輪船船底鍍鋅,海水將優先腐蝕鋅層,而鐵層安然無恙。這種方法叫做“犧牲陽極保護法”。
蟲洞內波動詭異,各種高能電子將引發不同磁場,磁力會影響航行的船體。潮平號外圍的行星碎石,正是充當了本次航行的犧牲層。
席餘燼用恒星形態快速進入蟲洞中,蟲洞內不需要動力引擎。他回到潮平號內,看著行星碎石一點點粉碎,微光粒子消逝在詭異的波紋幻光中。他在振蕩不平的船艙裡專心致誌地使用精神力,學著曾經見過的宇航員模樣,把精神力凝成一個鑽頭,拉動潮平號往平靜的中心行駛。
文字拉長成線,時間門如書頁平鋪在麵前。席餘燼想起了他在地球的最後時光。
飛向月球的航天器忽然解體,銀白的牆體片片剝離。警報器尖銳地震動,而後因為空氣迅速流失而沒了聲音。血色的探照燈一閃一閃。船艙內壓力急速變化,他的眼前出現了紫綠的幻影圈圈,巨石壓在他的太陽穴幾乎要碾碎他的大腦。他感到刺骨的寒冷,心臟的每一次收縮都像要爆炸。
他如此接近死亡。幸運地醒來後,發誓絕不讓自己陷入險境,因為命運不會垂青他第一次。這次他再度往死亡深淵下墜,又是為什麼呢?
此刻,擁有藍星官網的黑箱已離他而去、賬號的塵砂幾乎被花光、旅途積攢的精神力一點點被揮霍乾淨。孤身前來,孤身離去,時光穿過席餘燼的軀體,似乎沒有留下痕跡。
在瞬息之間門,潮平號跨越星海,而席餘燼在潮平號內沉沉睡去。如此飛流直下三千尺,輕舟已過萬重山。
不知過了多久,潮平號在某個空間門成功上浮,被一艘藤壺型的星艦捕獲。幾個人型生物嘗試破窗而入,沒有成功,這窗戶意外的結實。他們花了一些時間門進入潮平號,用一個熒光軟石照了照席餘燼的模樣。加密信息不斷傳輸到母星上。
“發現一具伺體。”
“我們將帶他回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