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裡老的老小的小,要是許大河再走了,裡麵躺著的劉大妞恐怕也要失了主心骨穩不住。許大河聞言,轉動眼珠子看向青梅。
大概是被青梅沉穩的表現感染了,許大河抬手抹了把臉,努力讓自己鎮定,稍微一想也明白了弟媳婦這樣安排的道理。
糾結了一下,許大河果斷點頭,剛好看見還在紮褲腰帶匆匆跑進院子的弟弟趙三明,忙走出去,鄭重地搭著趙三明的肩膀說了幾句話。
一開始趙三明嚇得直甩頭,許大河眼淚登時就淌了下來,膝蓋一彎,好像是要跪下。
趙三明大驚失色,手忙腳亂把許大河拖起來,這下才點頭同意了。
老支書那邊是崔大嫂通知的第一家,讓她去叫青梅陪許大河一起去半月屯,也是老支書說的,另外還讓江燕子把家裡那張傳了好幾代人的弓箭同獵熗一起帶了過來。
至於其他大男人,此時過來就不合適了,所以來的是江燕子跟她娘和嫂子。
屋裡有的燒火有的端水有的搓洗帶血的巾子,還有燉紅糖雞蛋給劉大妞灌下去好叫她多長些力氣的。
忙亂中江燕子跑出來把獵熗、弓和箭兜遞給青梅,匆匆說了句路上小心,身後廚房裡她娘就在喊她趕緊回去幫忙。
既然已經有了決定,青梅當下背上弓箭拿起獵熗,片刻也不耽擱的就出了屋子,把一室忙亂拋在身後,順便拎走了還想進一趟屋子的趙三明。
許大河亦步亦趨,把兩人送出院門,哽咽著讓青梅兩人路上注意安全。
冒著風雪抄小道,又是懸崖又是森林,不小心還會踩到冰窟窿裡,其中的危險誰都知道,可許大河現在隻能昧著良心讓弟弟兩口子去幫他冒險。
這邊派人去請醫生,屋裡的接生婆還是要想法子,這也是為了做兩手準備,畢竟請醫生肯定是要花不少時間的,而躺在那裡的劉大妞跟孩子能不能等得了,還是兩說。
讓人倍感壓抑的院子漸漸被甩在身後,青梅一如往常的沉默,帶著趙三明一前一後離開許大河家,又路過一座座房屋。
有人躲在門背後稍微撩開一點門簾,扯著嗓子問青梅劉大妞情況咋樣。
青梅本身就不擅長跟人聊天,這會兒也不是聊天的時候,所以一律搖頭表示自己要去找李醫生。這年頭彆說在鄉下,便是在城鎮裡也有好些產婦是在家裡生孩子。
一旦牽扯到要找醫生,那肯定是情況不大好了。
大崗屯附近隔得最近的兩個屯,一個是比大崗屯還要窮些的柳下屯,一個就是比大崗屯要富裕一些的半月屯。
半月屯地勢更平坦,可耕土地多,還是從小興安嶺出來前往鎮上的必經之地。
三個屯呈三角形的方位散布著,距離都差不多,直線距離大概就四十多裡,也就是二十多公裡。
可走路,肯定不可能走直線,繞來繞去,差不多要走四五十公裡的路程,饒是長期鍛煉著走山路的山民,單向一趟不停歇地走,也要八、九個小時。
若是換做平時,乘坐木筏順流而下,一個多小時就能到。
可現在河裡肯定是不能走了,尋常路線也沒那麼多時間耗,隻能抄小道,穿過一片原始森林後再翻一個大埡口,這樣能直接節約二十幾公裡翻山越嶺的路程。
大埡口並不是坡度和緩的兩山之間的凹溝,而是不知道多少年前震斷的一條溝壑。
溝壑深得很,青梅他們要走的小道,就是最高那道崖壁從古時候就留下來的一條棧道。
說是棧道,邊沿拓寬地麵以及防止摔下山崖的護欄木板都早就朽爛了,如今隻能看見零星幾塊破木頭渣。
一個小時後,穿過了原始森林,站在斷崖路邊,趙三明喘著氣苦著臉,看著前方被雪鋪得煞是好看的兩掌寬小路,硬著頭皮做了好半晌心理準備都沒敢踏上去。
青梅站在旁邊等他歇氣,這條山道要走一個多小時,如果不讓趙三明在這裡就先歇好氣恢複好體力,到了上麵更難應對。
可歇了好幾分鐘,趙三明腿一個勁打哆嗦,還是不敢上,抖著嗓子叨叨“青梅,咱們非要走這裡啊”
這個就是廢話了,屯裡也沒雪橇,要想快一點,隻能抄近道。
待會兒回來的時候,倒是能借半月屯的雪橇,那個跑得快,再加上從半月屯過來,大部分路段都是下坡路,走普通的那條路也能很快到大崗屯。
青梅對趙三明最後一點耐心耗儘,上前用麻繩綁在趙三明腰上,另一頭則綁在自己身上,“有我在,怕什麼。”
哪怕他掉下去,青梅也能把他再給拽回來。
要不是因為前麵還有許多岔路需要熟悉的人分辨方向,青梅自己以及原主又都從來沒去過半月屯,青梅根本不樂意帶上趙三明做累贅。
趙三明卻聽得十分感動,帶著哭腔喊了一聲“媳婦兒”。
青梅這次沒計較他的稱呼,看他腿不抖了,麻溜地帶頭先上棧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