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一是不能乾活的, 無論是大人小孩,都要騰出這一天揣著手啥也不做,就吃吃飯嘮嘮嗑。
等到初二,則是各家外嫁媳婦回娘家的日子,除了因為大雪封山不能走的清水鎮方向, 其他娘家在柳下屯半月屯的婦女同誌,則收拾行囊回娘家去了。
要是吵嚷著跟去的孩子太多, 女人們就找兩塊木板當雪橇, 麻繩一拴就能把孩子都給拖走。外麵雖然還是一片冰天雪地, 可大家夥的臉上卻全是熱鬨喜慶的笑。
這些都跟青梅關係不大,昨晚青梅去查看過古墓入口,發現營地徹底荒廢, 沒有人來過的痕跡。而大石頭則還穩穩的壓在洞口上。
又圍著其他地方轉了轉,青梅也沒找到彆的出口, 不過盜墓的人總會有幾手, 青梅不敢輕易下定論,之後一段時間裡對這個方向還是很關注。
初四這天,江燕子家裡昨兒剛招待了一批客人,今天可算是偷出點空, 摸了張枕巾就端著簸箕過來找青梅。
“青梅, 說好給我繡幾針的, 呐,我針線都給準備好了!”
屋裡太黑,兩人就在外麵坐著。
大年三十那天晚上下過一場小雪, 此後就沒再下雪,近兩天還有回溫化雪的意思。
院落裡每天都被青梅跟狗子掃得乾乾淨淨,曬著太陽往院子裡一坐,沒吹風,也算不上冷。
青梅應了一聲,接過簸箕,按照江燕子的指導,往她正在繡的一條紅鯉魚嘴巴上下針。
初一十五不能動針,說法是各地而異,有的地方是說動了針就紮了佛心,有的地方則說紮了老鼠眼睛,到時候老鼠要來報仇,啃壞家裡不少東西。
不過大體上的風俗差不多,比如說初三初五初六初八初十,十三十六二十二十三,這幾天也不能動針,動了針要生病。
至於這風俗的源頭來曆,卻是沒人能說得清了,要問老一輩的為啥,他們也隻能講一句“老祖宗傳下來的規矩”了事。
江燕子的婚期就定在出了正月後的二月初二,龍抬頭,又稱春耕節,是個宜婚嫁的好日子。
彆看算一算還能有一個多月,可刨去這些不能動針線的日子,留給江燕子準備針線活兒的日子也不多了。
“椿樹跟他爹娘十五的時候要來這邊,聽說狗牙灣那裡今年的雪化得挺快的。”
狗牙灣,就是半月屯不遠處的一個階梯式陡峭斜坡小瀑布。
大崗屯的人要去鎮上,水路就是從那裡斷的,到了狗牙灣就需得離開木筏上岸走路。
狗牙灣化雪早,那鎮上往大崗屯這邊幾個屯子的路就恢複得更快。
青梅“嗯”了一聲,給了點回應,表示自己有在聽就夠了,並不需要她對此事發表什麼看法。
江燕子沒像之前那樣焦慮抵觸甚至不想嫁人了,而是充滿了對大崗屯的不舍,以及對未來的忐忑:“人家都說對待媳婦,沒幾個婆婆能當親閨女,我這幾天就盯著我娘瞅,還真發現是這麼個情況。”
得,不盯她大哥,改盯她親娘了,青梅有一瞬的好奇,正常的嫁人,都這樣嗎?
可惜末世前她也沒能有幸看見姐姐嫁出去。
青梅自己是根本不會繡花的,原主也沒人教過。
所以青梅在江燕子的指點下,隻是象征性的在鯉魚嘴巴尾巴這兩個地方各紮了六針,之後還是江燕子自己接過去,手腳麻利的一邊繡鯉魚一邊跟青梅說話。
太陽曬得人暖融融的,耳邊是人美心善的妹子脆生生滿是少女愁緒的說話聲,身後屋裡,趙三明開始生活造飯,狗子在院子外不遠處,正跟隔壁新認識的小夥伴一起玩泥巴蛋子。
青梅忽然明白了為什麼世界和平永遠是創作者的經典主題之一,因為和平真的特彆美好。
一晃眼,就到了正月十五,家家戶戶掌勺的煮婦們撩起袖子要給家裡人做今年春節前最後一頓豐盛的飯菜。
下次再要吃到這樣的飯菜,可得等年末的春節咯!
初四的時候江燕子就說狗牙灣開始化雪了,果然到了十五,就有人說能去鎮上了。
老支書帶著江紅軍單獨去了趟公社,誰也不知道是去乾啥的,對外隻說是給即將出門子的江燕子置辦些東西。
青梅卻知道點消息,今年春耕結束之後,老支書就要退休了,這是老支書帶著江紅軍去公社領導們麵前混個眼熟。
雖說是要由社員們投票表決,可事實上,像這樣的屯子裡,投票的結果談不上透明或者公正。
當然,就江紅軍這情況,屯裡大家都願意投票給他,不是說對他當支書抱有多大期待,而是給老支書以及他們老江家麵子情分。
華夏是個人情社會,真要在這裡麵掰扯,那真不一定能掰扯清楚。
自大年夜之後,老天爺還真鐵了心的要讓今年的春天快一點到來,此後也就飄了幾片唾沫星子似的雪,就再也沒下雪了。
山裡化雪比較慢,屯裡路邊的積雪化得更快,從一開始堆積起來的一人高,很快就化到了半腰高。
對此,老支書讓青梅他們巡邏的時候多注意注意耕地裡的情況,另外,今年凍土還沒開始完全化凍呢,老支書就叫來江會計,安排上十來個勞動力開始上工了。
上工乾啥?乾的就是挖耕地邊儲水池的活兒。
算的是滿工分,要不是還有巡邏的活兒,青梅都想去爭取一下。
一時間,剛過完大年的大崗屯開始忙活起來,壯勞力們脫了臃腫的棉衣,兩人一隊抱著大木樁一下下把土給夯實,旁邊熬樹脂的火也燒得旺旺的,把周邊的殘雪都給烤化了。
要想坑能儲好水,四周自然都要有石頭堆砌,石縫之間就要用樹脂黏合。
往年儲水池都是清理一番就繼續用了,今年老支書卻表示要全部大整修。
反正不管老支書咋說,他們照做就得了,做了有工分,有了工分,秋收後就能多分點糧食,誰願意去問這活兒乾得值不值啊?
若是往年,一直要到了三月份,也就是農曆二月末,雪才會大麵積融化,可今年正月末,屯裡向陽的位置都沒了雪,隻山林子裡因為有樹葉遮擋,雪還有厚厚的一層。
這種時候最是難穿衣了,在屋外有陽光的地方就得脫了棉襖穿夾衣,在屋裡沒陽光的地方,那可就要趕緊加上棉襖了。
真真兒的是早中晚換三趟衣服不算,進屋進林子都還要換一趟衣裳。
屯裡不少體質稍弱的人都感冒了,大家夥也沒當回事,隨便撿點薑或者大蔥蒜啥的,熬一鍋水咕嚕咕嚕喝掉,再出出汗,啥事兒都沒有了。
秋老太跟劉大妞都感冒了,劉大妞還發起了燒,許大河一個大男人,拿家裡兩個娃娃沒辦法,隻能厚著臉皮來找趙三明。
“老弟,我把糧食給你,你幫我做個飯,過兩天大食堂就要重新開起來了。”
許大河跟很多男人一樣,不會做飯,連煮個稀飯都煮不好。
要不是這次老娘媳婦一起生病下不來炕,許大河都不知道自己這麼沒用,往日裡他總覺得自己是家裡的頂梁柱,家裡離了他就成不了家。
可現在他才知道,沒了老娘媳婦,這個家也成不了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