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著夾雜著雪坷垃的刺骨寒風正走在路上的趙三明還不知道自己親娘已經到他家等著他了, 這會兒他正喘著粗氣扛著一麻袋的東西走在回家的路上。
因為沒了張大海,再加上清水鎮上的黑市經過抓通緝犯的事兒給鬨得全散了,趙三明要買東西, 在鎮上根本買不著,除非正兒八經的去供銷社買。
可趙三明都習慣了想買啥用錢就成的黑市環境,讓他去供銷社同一群大嬸子小媳婦擠著搶年貨,還不一定能搶得到, 那真是比拿繩子拴他脖子還難受。
更彆說他也沒啥票, 隻青梅每個月隨著五十塊錢工資下來的一點票據。
一路尋摸著, 趙三明就順著買糧食的那個村子一路尋摸了許久,這才在外麵耽擱了兩天。
這個時候趙三明是真懷念當初海哥還在清水鎮上的時候, 他想要啥,跟海哥那邊的一群兄弟打個招呼,回頭一頓飯的功夫就能給準備好,一個個還全都是內部價。
“呼——”
趙三明長長的吐出一口氣, 到了半空就變成了一陣白霧。
肩膀實在受不住了, 趙三明把肩膀上的麻袋放下來歇一歇,從懷裡掏出個還帶著點體溫的饅頭胡亂啃兩口。
乾饅頭有點噎,趙三明隨手從路邊的樹葉上揪兩撮雪扔進嘴裡, 很快就化成水滋潤了喉嚨。
一路從外麵走回屯子裡, 可要費不少的功夫, 好在這會兒山上的虎狼野豬還沒斷食斷到把目光往山下投的時候, 這條路也是有許多人踩過的, 人氣兒十足, 趙三明走著也不算危險。
正走到一個分叉路口的時候,趙三明遠遠聽見有人的說話聲,扭頭伸脖子一看,來的是兩個人。
女的應該是個上了點年紀的婦女,嗓門兒尖利的說著啥。
因為彼此距離還有點遠,趙三明就偶爾聽見幾個音。
另一個是半大小子,戴個雷鋒帽,露出一張凍紅的臉蛋。兩人背了個包袱,穿得跟熊似的,走得也挺慢的。
趙三明心裡嘀咕一聲,這難道是去大崗屯走親戚的?
要說大冬天裡,誰出個門都是裡三層外三層的可勁兒裹著,可一個屯子裡的人,看個身形還是能看出眼熟來。
趙三明確定這兩個跟自己一樣往大崗屯方向走的人不是屯裡人。
不過這個事兒也就在腦子裡一閃而過,趙三明自己都累得不行了,哪還有時間去想彆人的事。
歇了一分鐘不到,一心想著早點回家的趙三明很快就重新扛上麻袋,弓著背快步往前走。
人馱著重物,反而會下意識走快一點,加上後麵那兩人走走停停的,趙三明沒多久就消失在了。
半大的小子走著走著身上就開始發汗了,青葉要把帽子取下來,張翠花看見了連忙拍開他胳膊,嗬斥著不準他摘帽子:“彆看現在熱,一取了帽子腦袋還不得凍壞!”
說著張翠花就去幫兒子整理扯歪了的帽子。
青葉不耐煩的揮著胳膊把她手打開,可也沒繼續堅持摘帽子了,隻鬱悶地看著前方:“娘,這大崗屯到底還有多久才到啊,我腿都要走斷了!”
今天早上張翠花去問剛子媳婦帶的話帶到了沒有,青梅又是個什麼反應。
歇了一晚上已經緩過勁來的剛子媳婦當即就朝她翻了個白眼,張開嘴巴就要說自己被舉起來扔出去的事。
可眼珠子轉了轉,忽然想到什麼,剛子媳婦臉上不耐煩的表情一變,變成了幸災樂禍:“我說翠花嫂子,當年你嫁進青家可勁兒糟蹋青梅,等人長大了一塊臘肉就給換出去給個二流子當了媳婦,你還真以為自己多大功勞?嘁,把人害慘了現在還想去要好處,你真當人青梅是個傻的?”
刺兒了張翠花一番,剛子媳婦繼續嘴巴不停歇地說:“人青梅說了,就沒想到你能臉皮厚到這程度,甭說老青叔病了,就算是埋坑填土了人都不帶回來瞅一眼的!”
眼看著張翠花被氣得鼻孔一張一合的直喘粗氣,剛子媳婦心情愉悅地哼著小調轉身走了。
雖說她再不敢去對付青梅那小娘皮,可被欺負了也不能白欺負,就讓張翠花一家子去折騰唄。
怎麼說張翠花也是那小娘皮的娘,還有個混不吝的親老弟青葉,她才不信小娘皮回頭能把這兩個人也給舉起來扔出去!
張翠花確實被氣得不行,雖然相好的說那丫頭現在如何如何厲害,可在張翠花固定的認知中,青梅還是一個隨便她搓磨的小丫頭片子。
想來想去,張翠花回去就衝青有糧發了一通火。
青有糧知道了青梅確實發達了,又有糧又有肉吃,每個月上山跑幾趟就能從政府領工資。
雖然沒人知道那工資有多少,可青有糧想著,再不濟也能有個五、六塊錢吧?
張翠花是靠不住的,青有糧需要給自己找個活路,這個活路最好還能把他寶貝兒子也給拉扯著過上好日子。
恰好這個時候就知道了青梅的事,可不就是趕巧了麼。
青葉知道青梅不會給他們送肉,也是很惱火,鬨著要收拾包袱去青梅家住他個三、五年的。
自從青有糧生病掙不到工分,青葉都好久沒吃飽過了。
好不容易熬到了秋獵,結果因為他爹沒參加,他娘也沒去幫著處理野味兒,所以他們家就分到一點點肉,都不夠他多吃兩口的。
青葉饞肉饞得不行,晚上流出來的清口水能把枕頭都給濕透,白天裡看見啥也是一門心思想要往嘴裡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