綽約多仙子(3)
趙西音的姑姑叫趙伶夏, 與趙文春是龍鳳姐弟。
人如其名, 潑辣乾練女強人,自己開公司,最近聽說是在籌備上市。姑姑久居國外, 十分特立獨行, 基本不與趙家親戚往來, 但對趙西音是很好的。
一提起這個姑姑, 周啟深五味雜陳。
見識過這女人的厲害,能言善辯,姿態高傲,她臉上就寫了一行字——男人都是傻逼垃圾。當初和趙西音結婚時, 沒少被趙伶夏刁難。至今想起,仍汗如雨下,心有餘悸。
心一靜下來,自然就能分辨,剛才的猜側是不成立的。
趙西音確實去姑姑那待了一陣, 但不到四個月就回國。之後的行蹤周啟深有法子知道, 每一段時間都對得上。
秦醫生出去打了通電話又進來, 解了疑:“問了外科的同事,趙小姐的手術是闌尾切除,可能當時刀口沒縫好,沒有大問題。”
周啟深卻跟從水裡爬上來似的, 整個人變得很沉重。
顧和平拍拍他的肩,“周哥兒, 彆自己嚇自己。”
周啟深垂著頭,用力甩了甩,想振作,但肩膀往下垮,才好的頭疼又開始隱隱作痛。他低聲說:“我他媽要瘋了。”
——
兩日後,戴雲心從韓國回來,當晚就帶趙西音去見導演龐策。
京城俱樂部,說是試鏡,實則更像一個私局。趙西音很緊張,車裡就不斷地喝水,到了後發現,龐策精神爍爍,十分幽默,少了當日宴會上的威勢,顯得更易近人。
他笑著對趙西音說:“彆緊張,戴老師舉薦的人,不會差。”
這話是壓力,也是動力,明耳人都聽得出,龐策這關是過了。
雖有人情臉麵的因素在,但龐策是看過趙西音跳舞的。不止那次宴會的意外插曲,早在發布會籌備之初,某人就將趙西音在舞蹈學院的訓練影像、參加比賽的各種視頻讓他過目審閱。
那哪是審閱,簡直如數家珍,多自豪似的。
來去一小時,趙西音回到家裡時,耳邊還縈繞著龐導的那句話,“修整兩天,周一正式進組吧。”
夜已深,俱樂部門口停進一輛黑色特斯拉。剪刀門徐徐往上開,“某人”從車裡下來,徑直去頂樓。龐策一見他,表情便意味深長,“嗯,是真急了。”
孟惟悉雙手作揖,態度恭敬有禮,“您彆取樂,總之,托您洪福。”
龐策混跡名利場,人間百態與七巧玲瓏心都通透,一眼看穿,說:“孟兒這是有中意的姑娘了。”
孟惟悉笑得敞亮,“一直沒變。”
龐策神色深長,說正事時,神情頓時認真起來,“進組之後,一視同仁,到時候訓話受罰,你也不許護短。”
孟惟悉點頭應道:“您多提點。”
兩人喝完一壺茶,孟惟悉親自送龐策離開。今晚他是從兩個應酬局上過來的,強撐精神已經累的不行,於是不繞遠路,直接回了就近的孟家。
顏品蘭十分欣喜,淩晨這個點,依舊噓寒問暖,讓家裡阿姨去燉花旗參湯。孟惟悉態度一如既往的冷淡,鑰匙手機擱著,鬆了襯衫直接回臥房。
顏品蘭後腳跟上來,端著一盤掰成瓣的蜜柚。討好地對兒子說:“這是下頭從南陽帶來的柚子,肉多汁甜,惟悉你嘗一嘗。”
雖是在家,但孟惟悉的站姿坐姿還是講究,他嗯了聲,往床上一躺,閉眼不再說話。
顏品蘭就這麼乾晾著,站了一會也覺得委屈,她放下蜜柚,挨著床邊坐下,“你還是不肯原諒媽媽嗎?”
孟惟悉像是真睡著了,一動不動的。
顏品蘭忽然掩麵哽咽,“這兩年你一直不肯回家,誰給你打電話你都接,唯獨媽媽的不接。你這樣,媽媽真的很難過。”
母子二人的關係愈發惡化,孟惟悉是個犟性子,甭管誰的仇恨,他能耿耿於懷一輩子。他總覺得,如果那時不是母親的激烈反對,他與趙西音早就百年好合,哪還有周啟深的事。
顏品蘭啜泣聲越來越大,孟惟悉倏地睜開眼,轉頭看向母親,眼神犀利:“媽,你當初有沒有去找過她?”
顏品蘭怔了怔:“沒有。”
孟惟悉:“沒有?”
顏品蘭堅決:“沒有。”
孟惟悉把頭轉回去,抬手蓋住了眼睛,“媽,你出去吧,我今天累了,想休息。”
顏品蘭是既心疼又委屈,猶豫了番,說:“惟悉,她,她不是離婚了麼,如果你還想……”
孟惟悉騰地一下坐直了,頭發亂了幾縷,臉色陰沉頹靡,“我還想什麼?我能想?我敢想嗎我?人姑娘憑什麼在原地等我?!”
他向來是敬重長輩的,這番話的態度過了。孟惟悉煩躁地揉了把臉,站起身。
顏品蘭急急問:“你去哪?”
孟惟悉連衣服都沒換,拎著車鑰匙走人,“回公司。”
——
過兩天就要去舞團報道,趙西音在家收拾東西。趙文春周日不上班,給女兒做了午飯,才抱著一大紙箱子擱她麵前。
趙西音蹲地上,抬起頭,“這是什麼?”
“打開看看。”
趙西音狐疑,掀開一邊,頓時愣住。
練功服,舞蹈鞋,帽衫,綁帶。那年不跳舞了,她把東西全丟進了垃圾桶,當做儀式,跟從前告彆。想不到趙文春把它們都撿了回來,洗乾淨,收得整整齊齊。
“這些隨身的東西,還是舊的好穿,你剛開始跳,總有個適應期。也彆太急於求成,都有個過程,筋骨活動開些,彆再受傷就是。”趙文春苦口婆心,溫和平靜的語氣聽得趙西音想哭。
她表情一皺,伸手抱住了爸爸,撒嬌說:“趙老師,你怎麼這麼好呢。”
趙文春被撞得差點坐地上,“趙西音,你真該減肥了。”
趙西音氣得張手比劃,“我九十八斤,一米六六呢!”
趙老師忍住笑,“哦,那你很光榮啊。”
去廚房洗水果,走到門邊,趙文春回頭看了眼垂著腦袋委委屈屈的女兒,笑著說:“小西,跟你說件事兒啊。
“正教授的職稱評選結果出來了,我評上了。”
——
趙西音晚上請黎冉和小順吃飯,小順笑稱是散夥飯,與黎冉狼狽為奸,頂頂豪氣地要去國貿吃日料。趙西音說他倆沒良心,真夠狠的。
日料店在三樓,靠窗的位置能看到新央視大樓。小順的情緒全寫在臉上,說:“西姐,以後你發達了,就記不得我這號小跟班了。”
黎冉仗義,“沒事,我收留你,來給我當模特做直播。”
趙西音笑著說:“沒有發達不發達的,跟所有工作一樣,謀條生路,混個溫飽。”
經曆過低穀的人,名利看得淡,心裡頭也更豁達。所有人都覺得你該飛黃騰達,自己敞亮清醒才更難得。
趙西音隨便他們胡扯,大咧咧地應著,反正睡一覺醒來就不作數。
其樂融融的一頓晚餐,買單的時候趙西音直呼肉疼。黎冉和小順在一旁樂嗬嗬。三個人有說有笑的往外走,結果電梯門邊遇見了一熟人。
顧和平喲嗬一聲,“這北京城真夠小的了。”
趙西音也意外,瞧他一身西服正裝,該是從哪個應酬局上下來的。顧和平手裡還拎著幾個打包盒,沒好好拿正,油豔豔的湯汁灑出來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