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是北京的,以後我們一塊兒逛街。”
倪蕊就勢挽上對方的手,她來前就調查過,上海這個,看著姿態平平,家裡是做房地產的。深圳來的那位也不錯,據說有點背景。
小心機的親密動作,輕而易舉地結交成小圈子。
有人問:“對了,剛分組的時候,你們發現沒,有一組是單數。按理說,每個組應該都是雙數才對呀。”
另一個小聲道:“她沒分組。”
“誰?”
下巴往趙西音的方向抬了抬,“喏。”
幾雙眼睛故作不經意地齊齊往那邊瞄,都在猜側:“該不會是領舞吧?”
倪蕊嘁了聲。
立刻問她:“啊,你認識啊?”
倪蕊整了整領口,避之不及的語氣,“不認識。”
百來號姑娘估計分出了十幾個小圈子,嘰嘰喳喳好不熱鬨。說話聲愈發沸騰,這時,“哐哐”幾聲砸門重響,緊接一道暴躁男音——
“有完沒完了!這不是菜市場,都給我閉上嘴巴!”
來人三十歲上下,身高一般,氣勢倒不小,大熱天的,如果趙西音沒看錯,他竟然穿了一件貂皮大衣。
此人姓張,叫張一傑。他目光犀利地掃了一遍全場,提高聲音:“化了妝的,不看要求的是嗎,素顏兩個字不認識?都給我去卸了!”
“舞蹈鞋為什麼不穿統一發的,那亮片兒是想閃瞎誰的眼睛呢!這裡沒有風,招不來蝴蝶!”
“站直了,表情管理沒學?擱這兒給誰哭喪呢!”
“來這兒是工作的!給我好好練,不管你們什麼來路,跳不好的通通滾蛋!”
架勢足,嘴也毒,這人不好惹。
好不容易人走了,姑娘們鬆了口氣,麵麵相覷,誰都不敢吭聲了。
中途短暫休息,趙西音去洗手間,剛轉過走道,就被叫住,“趙小姐。”
方才還凶神怒勢的張一傑此刻表情帶笑,判若兩人。
趙西音愣了下,乖巧地叫了聲:“領導。”
張一傑樂了,“工作需要,剛才嚇著了吧。放心,孟總特意交代過,我會照顧你的,有困難千萬跟我說。”
返回練功房,後麵又來了一位溫柔可親的女老師,來為大家講解劇本。跳什麼舞,是個什麼樣的故事,這相當重要。黑臉白臉,鬆緊有度,這團隊也不是吃素的,一天下來,威信紀律自然也就立起來了。
晚十點,凡天娛樂立於CBD核心區的總部大廈。
孟惟悉結束視頻會議已有很長一段時間,他在辦公室一直沒有走。從整麵落地窗望出去,浮光掠影,繁榮俱在腳下。
又過十分鐘,終於響起敲門聲。
孟惟悉立刻轉過身:“進。”
張一傑叫了聲:“孟總。”彙報說:“您安排的事情,都辦妥了。”
孟惟悉點點頭,“辛苦。”
“應該的。”
張一傑不拘謹,是孟惟悉的得力心腹,往沙發上閒閒落座,半根煙的時間,他說了句掏心窩子的話:“小趙氣質很好,擱人群裡我能一眼看到。這是很難得的眼緣,往大屏幕上送,觀眾會買賬。跳舞雖是好行當,但以她的條件,值得更好的平台。孟總,你要想幫,一句話的事。”
室內空調恒溫,桌麵上的香爐裡添的是梵水沉香,淡淡的木調後味竄在空氣裡,與孟惟悉的氣質十分應景契合。
他不說話,陷進皮椅,疊著腿,闔著眼。
半晌,才緊著嗓子說:“不是幫,是欠。”
張一傑年齡不算大,但這個圈子裡混了二十多年,早年跑過龍套,當過武替,一個飆車的戲份裡還把左腿給弄斷了,接好後也留了後遺症。見過世態炎涼,深知世事如棋局局新。熬了這麼久,把心熬得七竅玲瓏,人精中的人精。如今手握院線市場的製作大權,在圈內人脈妙曼深長。
孟惟悉這一說,他心裡就有了譜。
這個“欠”字,是心魔,是情債,是能套死人一生的籠。
一陣靜默,孟惟悉忽然說:“老張,幫我查件事。”
張一傑問都不問,直截了當拒絕:“如果還是那件事,我查不了。”
孟惟悉的憤意迎風而立,“姓周的好大能耐。”
張一傑不否認,也不理解,“周啟深當年離婚,這事沒起一點波瀾,他公司的股票絲毫不受影響。他太低調了,處理得滴水不漏。你讓我查原因,往小了說,是夫妻小家,聚與散多正常。往大了說,周啟深背後不止有京貿,他與顧司令的獨孫是生死之交,紅利福禍,那都是能一起擔的。周啟深離婚的原因,要壓——那一定壓的下。”
孟惟悉起身,雙手虛握拳頭抵在桌麵,他低著頭,連同肩胛的曲線一同往下沉。張一傑這話冷靜有理,他沒法兒辯駁。當年剛聽說趙西音離婚時,他就暗中找了很多同學打聽,卻都不明所以。黎冉和小順更不用說了,和趙西音瓷實艱深的關係,死活不透露一個字。
出軌,包小三,甚至連周啟深不舉,他都猜過。
但都是扯淡。
唯一行得通的解釋,不愛了,感情淡了,就散了。可這次回國,每次和周啟深冤家路窄,他媽的都跟掘了對方祖墳似的,顯然不是不愛。
孟惟悉埋下頭,深深喘氣,握成拳的手快要掐進梨花木的桌麵裡。
張一傑思慮許久,還是開了口,“但我聽的小道傳聞,說是……”
孟惟悉猛地抬起頭,目光如炬,逼問:“是什麼?”
“周啟深出手重,傷著了小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