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趙文春想在家做頓飯,但趙伶夏說麻煩,她定了地方,上外邊兒吃。趙文春說浪費,趙伶夏冷嗬一聲,從不慣著人,來不來隨你。
趙文春一邊念叨妹妹凶悍,一邊在衣櫃裡挑外套,“小西,我穿哪件好?”
半天沒回音,趙文春伸頭一瞧,就見趙西音蔫蔫地躺在沙發上,虛弱道:“爸,我發燒了,你去陪姑姑吃飯吧,我在家躺會兒。”
體溫三十七度七,低燒。
眼看時間快到了,就趙伶夏那個性,遲到能把桌子給掀了。
趙文春給她倒了溫水,“你睡一覺,多喝水,不舒服了隨時給我打電話。”
趙老師匆匆忙忙地出門,門一關,趙西音掀開被子,穿上外套也往外麵跑。
今天北京城降溫,看天氣預報說是會下雪。
冷是真冷,乾燥的風呼呼往臉上糊,趙西音一吸氣,肺腑都涼著疼。她一頭紮進沃爾瑪,再出來時兩三大袋東西。跨年夜各地活動多,城區每年都有交通管製,趙西音等了半天都打不到車,好不容易等來一輛,又被一大媽加塞,換做平時,她讓一讓也無所謂。但今兒不行!
趙西音跟這大媽爭論半天,誰也不讓。
司機師傅等的不耐,“都不坐是吧,那我走了啊。”
趙西音伸手一指,驚訝道:“看!地上好多錢!”
大媽轉頭的一瞬,趙西音擠開她,閃電似的坐進車裡,門砰的一關,“師傅,去梵悅。”
今天的安保約莫是新來的,查了登記表,說趙西音不是這兒的業主,硬是不讓她進。趙西音說:“我真認識你們這兒的業主,叫周啟深。最中間那一幢的,二十三樓。”
安保問:“你是他的?”
趙西音淡定道:“女朋友。”
說這三個字時,她特彆坦然,胡謅得跟真的似的,“我倆異地戀,半年才見一次,今天不是跨年夜嘛,我偷偷來的,想給他個驚喜。你看我都買了好多菜呢。”
小哥哥將信將疑,後來他們當班的隊長來了,他對趙西音是有印象的,上次她回去,周啟深就是讓他安排的車輛。
“趙小姐您進去吧。周總的車六點多就回來了。”
門鈴響了半天,周啟深才慢吞吞地過來開門,一見是她,徹底怔住。
趙西音拎著三大袋東西,勒得手指尖沒了血色。她委屈得噘嘴,“周啟深,我手斷了。”
周啟深半天回過魂,沉著臉,“大晚上的,不陪爸爸跑這兒來乾嗎?”
趙西音不廢話,東西直接往他懷裡塞,“你能幫彆人拎包,都不肯幫我拎菜。”然後自顧自地進門,換鞋,長發順在臉頰,露出漂亮的鼻尖。
周啟深模樣挺頹的,換了深藍色的家居服,人瘦了一圈,五官更加立體,輪廓愈發淩厲,不苟言笑時,嚴肅極了。
他把東西慢慢放在玄關,理智道:“彆鬨,我送你回家。”
趙西音猛地直起身,目光清亮,嘴角帶笑,“行啊,吃完飯我就走。”
趙西音脫了外套,摘了圍巾,裡頭一件v領純色羊絨衫,把她身材勾得凹凸有致,她身段好,緊身牛仔褲包裹著的腿又直又勻。周啟深注意到她的袖口,有一塊很明顯的汙漬。
“怎麼弄的?”他問。
趙西音把食材一樣一樣拿出,“跨年夜不好打車,一大媽跟我搶車。”
周啟深皺眉,“受欺負了?”
趙西音點點頭,“嗯。”
周啟深走過來,握住有汙漬的那隻手,仔仔細細地看,“傷哪兒了?”
趙西音陡然鼻酸,“傷心了。”
周啟深的手就這麼顫了顫。
趙西音抬起眼,故作輕鬆地笑了笑,“哎!周啟深,你不是總想知道你兒子的中文名嗎?這樣,你呢,跟我一塊兒做頓飯,吃開心了,我就給你看照片,行麼?”
好不容易軟化的氣氛,一聽到“孩子”兩字時,又徹底僵硬。周啟深的臉色以可見之速變差,握著的手迅速放開,然後往後退一大步,痛色全寫在了臉上。
趙西音就這麼直晃晃地盯著他,不遺落他每一分的神情變化。在對視中,她的不解與疑問,逐漸顯山露水,撥開雲霧。
她低著頭,再抬起時,又是一派純淨笑顏,“周啟深,我們一起做頓飯,行嗎?”
周啟深點了頭,“好。”
空了數月的垃圾簍終於滿了,嶄新的廚具終於開封了,周啟深背對她,有條不亂地忙著,“魚想怎麼吃?紅燒還是清蒸?”
他的廚房明亮、乾淨。
世貿大樓今晚的霓虹燈光格外絢爛,一片片的光影打進來,暈在冰箱麵,赤橙黃綠,溫柔而繾綣地變幻。周啟深的衣袖挽上去,小臂肌肉緊實,用力時,筋骨隱現,很男人。
趙西音的目光如水,平靜得像山泉小溪。
周啟深沒等到回答,剛要轉過身。
腰間一緊,就被趙西音輕輕圈住。她的側臉貼著他的背,呼吸清淺,悶聲道:“我今天好慘的,早上幫趙老師搞衛生,被書櫃上的一本漢語字典砸中了頭。我去沃爾瑪買菜,沉死我了,打車打不到,天寒地凍的,我還發燒啦!”
周啟深身體一怔。
“你不許動,聽我說完。”趙西音把他摟得更緊,聲音哽咽了。
像是一朵煙花砸到心底,轟轟隆隆沸聲震地。
“我不想你一個人過年。”趙西音把早就準備好的紅包,慢慢塞進他手心,額頭往他背上重重一抵,
“周啟深,新年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