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的路上,二人誰都沒說話。
等進了屋子之後,謝迎春去處理酸棗,於澤也跟進了做飯的廚房,他一聲沒吭,就站在謝迎春背後看著。
謝迎春憋不住了,安慰說,“你放心吧,我會回來的。”
“可萬一呢?就不能不去麼?”
謝迎春放下手裡的酸棗,挑了個大的,轉身塞到於澤嘴裡,環手抱住於澤的腰,軟著嗓子說,
“其實,我也怕。我剛聽到杜教授和我說這回事兒的時候,我心裡怕得厲害。可人不能一直都想危險的事情,也得往好的地方想想。我如果平安回來了,那多光榮?沒出生的孩子一出生就能以我為榮,以我為驕傲。”
“杜教授人很好,如果不是萬不得已,她肯定不會來找我。我這個一個大肚子的人,跟人去了不拖累人家就好了。既然找上我了,那肯定就是有除了我之外彆人都做不了的事兒,我怎麼好意思拒絕?”
“潰壩的事情,我們都經曆過一次了。僅僅是鬆原江水庫的潰壩,就讓幾十萬人都跟著遭了災,大浪底水庫可比鬆原江水庫大多了……如果大浪底水庫潰壩,怕是下遊的大幾千萬上億人都會跟著遭殃。”
“樂觀一點想,既然國家現在召集這麼多的專家去討論修補的辦法,那就說明事情還沒壞到最壞的份兒上,我們可能就是過去實地考察一下,那些專家們走在前麵討論各種關鍵問題,我跟在專家屁股後麵給搞搞計算,我不比誰安全?”
“退一萬步講,做最壞的打算。”
謝迎春鬆開環在於澤腰間的手,捏了捏於澤的臉,說,“你彆繃著這樣一張臉,都不好看了。”
於澤扭過頭去。
謝迎春說,“如果我真的出事了,你也得好好的把大學給念下去,不能有絲毫的懈怠。能考出來不容易,是一個知識點一個知識點背出來的,你能怨我怪我,但不能拿自己的未來賭氣,明白麼?”
“等大學念完了,國家包分配,你分配到單位之後,如果遇到了合適的人,就重新談一個,談到感情到了,就結婚。當我從沒去過青山公社,我也沒坐過你的拖拉機。”
“我手頭攢著的那些錢,留給你一半,
你將來有了孩子之後,給孩子花。不管是不是我生的,隻要是你的孩子,我都舍得給。”
說著說著,謝迎春自個兒的情緒就控製不住了,她眼裡帶了淚,聲音哽咽,一手托著肚皮,一手擦了淚,說,“希望咱倆的孩子能平平安安,如果不能,那我肚子裡這孩子就算是你未來那孩子的哥或者姐了,得罩著小的。”
“餘下的錢,你拿出一萬來,給我家裡人送過去。他們對我不好,但好歹生我養我一場,也供我念到高中畢業了。我活著的時候氣不過,要是出了事,該還的恩情都得還。餘下的錢你就捐給咱們學校吧……”
她強作笑顏,“我看圖書館有點破,捐給學校用作圖書館建設吧。”
像是交代後事一樣把自己腦子裡能想到的事情都交代完,謝迎春發現於澤已經泣不成聲。
她拍了拍於澤的肩膀,故作輕鬆道:“哎呀,哭什麼啊,我都不哭,你一東北老爺們哭啥?盼著點好的,我肯定會回來的。”
於澤轉身出了廚房,進到臥室去,同謝迎春說,“我不放心你,我現在就收拾東西,然後去係裡請假,我和你一起去大浪底。”
“胡鬨!一個人去還不夠危險嗎?兩個人都折在大浪底怎麼辦?你是不是想讓你媽罵我是喪門星,剛嫁給你就帶你去冒險!你替我想想,現在人人都誇我有福氣,去了你們家之後,帶著你都變成了大學生,萬一我把你帶沒命了,人家是不是就會說要是你不上大學也不會出這事兒?”
謝迎春沒追著於澤去臥室,她單手拎了把菜刀,把剃掉棗核的酸棗放在砧板上,剁得咣咣響。
要是能行的話,她也不想去啊!
她比誰都惜命。
可是啊,她必須得去。
萬一她去了,貢獻一點自己的力量後,大浪底水庫就能保住了呢?
同大浪底水庫下麵大幾千萬過億的人口相比,個人的生死命運又算得了什麼?
天要塌了,總得有人撐起來。
個子高的撐完有能耐的撐,總不能讓天真的塌下來。
念大學不僅不收學雜費,還給發生活補貼……國家在她們身上傾注了心血,現在到了回饋國家的時候,她怎麼能縮著?
如果這一次縮了頭,萬一
大浪底水庫真的出了事,那之後等著她的,就是日日夜夜的良心煎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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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迎春把砧板剁得哐哐響,以至於門外有人敲門敲了好久也沒人聽到。
杜雲紅教授直接在外麵喊人了,“小謝,你開門呐!有事兒!有事兒!”
是於澤聽到之後開的門。
因為去支援大浪底水庫修葺是杜雲紅教授給找的事兒,於澤直接對杜雲紅教授都不待見上了,他眼眶還紅著,問杜雲紅教授,“您還有什麼事兒嗎?”
杜雲紅教授朝屋內看了一眼,見謝迎春像是拆家一樣在廚房裡剁東西,明白了。
小兩口這是鬨彆扭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