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肆咋舌,薛準比她想象中要“年輕”一些。
她原先還以為薛準四十二了,臉上會和尋常年紀大了的人一樣生出褶子。
薑肆死得時候薑太傅也是四十多歲的年紀,比如今薛準大幾歲,因為薑肆有哥哥,但是薑太傅一向不太注重個人形象,或者說是審美歪了點。
薑太傅極其向往那種傳言中的清臒夫子,所以留了一把山羊胡,說是這樣彆人一看就知道他學識淵博。
嗯……雖然他每日精心打理胡子,可難免看著還是個糟老頭子。
所以薑肆最開始還以為薛準指定也成了個糟老頭子了,畢竟他爹能因為彆人看著更文雅留胡子,薛準也可能會因為能看起來更威嚴留胡子吧?
可如今見了麵,她發現薛準沒有留胡子。
她眼神很好,隔得有些遠她也能看清薛準的臉,下巴上一點兒胡子也沒有,打理得乾乾淨淨,除了眼睛透露出來的一點兒疲憊,其餘看不出來分毫。
薑肆想起了從前。
上輩子她看上薛準以後想辦法去接觸過薛準,畢竟是兩個人後半輩子相處,她總要問一問另一半是什麼想法,而為了讓薛準心動自己的提議,她每次都是打扮得漂漂亮亮的才出門,比從前要認真幾分。
如今薛準這樣,倒有點像她那時候。
薛準很快就進了裕王府,而梁安他們這些人卻守在了外麵,一個人都沒有跟進去。
薑肆猶豫了一下,還是打算偷偷過去看一眼。
反正整個裕王府裡也隻有薛準一個人。
打定了主意以後,薑肆繞路到了裕王府的後門。也得虧這麼多年過去了,這一片的布局都沒怎麼變,裕王府的格局也沒變,她還能輕而易舉地摸過來。
王府的後門緊鎖,牆也有點高,但這難不倒從小就喜歡爬樹翻牆的薑肆,她小心翼翼地翻進了裕王府裡——也多虧了當初的薛準,說什麼要讓她懷念以前在薑家為所欲為的日子,給她在後院種了一棵能讓她爬上爬下的樹。
二十年過去,這顆樹枝繁葉茂,都快伸到牆外了。
薑肆回頭看了一眼它,輕輕拍了拍樹乾,扭頭往裡麵去了。
薛準是光明正大進來的,比她速度要快得多,早就已經去裡麵了,薑肆怕撞見他,沿途都小心翼翼地躲藏著,一邊藏,一邊悄悄觀察裕王府的擺設布局。
讓她意外的是,裕王府的擺設仍舊是之前的樣子,裡頭的每一件擺設都是薑肆帶著丫頭們親自布置出來的,她對哪個花瓶擺在哪裡都熟記於心,更彆說她死之前還在整理庫房,累極了,才喝了一杯端上來的毒茶。
往事不提,她一邊走,一邊在心裡升起無限的疑惑。
薛準為什麼要把裕王府的布置保留?
她雖然是富貴鄉裡長大的,卻也不是鋪張浪費的性子,沒辦法,之前她剛嫁給薛準的時候,薛準窮得叮當響,又不肯輕易動用她的嫁妝,兩個人日子過得相當拮據,除了薑肆自己的那部分,府裡的開支一省再省,如此影響之下,她也就養成了節約的習慣。
要是薛準死了她活著,她指定是要把他以前常用的東西收起來的。
她懷著疑惑走到了她常住的那間房,裡頭暫時沒人,她也就大著膽子推門進去了。
關上門,她忍不住皺了皺眉頭。
裕王府外麵的布局和從前一模一樣,除了院子裡那些無人打理的花草枯敗了,也就這間房間裡的東西變了。
多了很多的書。
薑肆房間裡原先的一個多寶櫃被換成了書櫃,上頭的瓷器擺設也不見了,上麵都擺著一些書。
她去翻了翻,裡頭大多數的書都是誌怪異文,還有一些是風俗民記,她甚至還看見了新鮮的話本子。
有一本《銀海燈籠》她剛出宮的時候路過書肆還看見在熱賣。
她有些茫然和疑惑。
整個裕王府破敗成這個樣子,外麵的爬山虎都滿牆了,薛準也不叫人打理,反倒精心維護著裡頭的擺設,還有心思在她房間裡擺上新鮮的話本子?!
薑肆以前倒是喜歡看話本子,可惜她爹不給她看,她隻能自己偷偷地看。
現在房裡多了這麼多的話本子,要不是顧忌著還有另一個人在,她都想打開來看上兩眼了。
屋外忽然傳來一點兒細碎的腳步聲。
薑肆一驚,下意識地環顧周圍,然後想起來了自己床板底下有個空間,原來她沒想弄這個空間的,可是打床的時候木匠說這樣床裡頭能放下更多的東西,她也就同意了,後來床搬進來,她也沒往裡頭放過東西,連薛準都不知道這床是個半空心的床。
她快速掀起床板,躲了進去,在腳步停下的瞬間,從床裡伸出手把床角的被褥重新抻平。
吱嘎一聲門響。
薑肆透過床板之間的縫隙,看見門口的人走了進來。
果然是薛準。
他身上的那件衣服薑肆很有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