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安眨眨眼:“您需要我做什麼?”
薑肆笑了笑:“也沒什麼特彆重要的,你把我的行蹤事無巨細地報給他聽就好了,尤其是我去見了什麼人。”
不是想氣她嗎?看看誰先生氣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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薑肆搬走的每一天,薛準在沉默中度過,機械一般上朝、批奏折,如果不是梁安攔著,他指不定連覺也不睡了。
梁安也不勸了,他老老實實地跟薛準交代薑肆每天都乾什麼去了。
“夫人最近還是在學醫,從宮裡搬出去以後方便多了,方清詞方太醫本就是住在宮外的,以往進宮有宵禁,來回反倒浪費時間,如今就不一樣了,夫人去了外頭,每日相處的時間都變多了。”
“前幾天安平郡王去找夫人了,在院子裡呆了好長時間,後頭夫人還請人去聚興樓買了酒菜宴客,掖庭送了新的單子上來,您要不要瞧一瞧?”
“對了,恒王妃前些日子送了幾十匹布料給夫人,夫人都裁了做衣裳了,有一件鵝黃的奴才看著很是眼熟,倒像是從前夫人還在時穿過的一件。”
薛準終於動了動。
梁安趕緊低頭,藏住自己的得意。
鵝黃衣裳,這是彆人都不知道的,薛準和薑肆第一次見時,薑肆就是穿的一件鵝黃色的衣服,明媚嬌俏,笑起來的時候眼睛彎彎的,一下子就讓薛準滿眼裡都是她了。
此刻梁安提起,薛準忍不住抬頭看他:“她現在在做什麼呢?”
梁安咳嗽一聲:“好像……是在看安平郡王帶人蹴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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薑肆確實是在看蹴鞠,她連著看醫書看了一個多月,肩膀都酸疼了,許雲霧約著她出來鬆散鬆散,所謂的鬆散,就是看蹴鞠比賽。
京都這些少年郎閒著沒事的時候也常辦蹴鞠比賽,女眷也會跟著去看,許雲霧本來想著帶她先見見昔年的好友的,但薑肆說不著急,她也沒找到合適的機會就擱置了,這回碰上蹴鞠比賽,既能透氣,也能讓薑肆見見人。
薑肆穿的還真是鵝黃色的那件衣裳。
許雲霧覺得疑惑:“這都是多少年前流行的花色繡紋了,你怎麼偏偏做了這件?”
薑肆很坦蕩:“沒辦法,我如今學醫忙著呢,哪有功夫像從前那般去研究時興的料子和繡紋?我腦子裡呀,裝的還是二十年前的。”
她輕描淡寫的幾句話,許雲霧聽在耳朵裡,不知怎麼的,反倒覺得很難過。
她吸吸鼻子:“怪我,沒考慮到這些,我該叫王府的繡娘跟著去你那裡的。”
薑肆搖頭:“哪能怪你?你待我已經很好了。”是真的很好。
她笑眯眯地挨著許雲霧:“我做夢也沒想到,咱們倆還有這樣並肩坐在一塊兒看蹴鞠的日子。”
許雲霧輕輕應了一聲。
她們倆自顧自挨著,難免吸引彆人的視線。
京都如今的女眷裡頭,本該是皇後地位最高,但薛準沒有皇後,再往下分,就是各個王府的王妃,其中地位最高的就是許雲霧,再不然就是雲南王老王妃,今天老王妃不在,就隻有許雲霧。
今天坐在這裡的人,有大半都是因為她來的,自然而然,她也就成了目光的中心。
然而現在目光中心有兩個人,其中一個年紀還那樣輕,都不到二十。
有些人看看薛平,又看看薑肆,都在猜她是不是許雲霧看中的兒媳婦。
相熟的婦人抬著笑臉打趣許雲霧:“什麼時候帶了這樣鮮亮的美人過來,也不和我們介紹一下是哪家的千金?”
她們腦袋裡把有名有姓的人都轉了一遍,怎麼也對不上號,實在猜不到是誰。
許雲霧卡了殼。
她還真沒和薑肆商量過該怎麼介紹自己,不能說是從前的薑肆的吧?誰信啊?
她遲緩地眨了一下眼,有些猶豫。
還是薑肆自己站起來了:“我不是哪家的千金,不過是宮中的一個小醫女。”
那問話的婦人遲疑,第一時間問許雲霧:“你病了?”
許雲霧翻了白眼:“沒病,我見她投緣不行?”
“你這爆竹脾氣什麼時候能改一改?”顯然她和許雲霧關係也好,即使被小小寸了一句,也能笑著彈壓回去。
許雲霧搖了搖扇子,依舊拉著薑肆不放手。
薑肆來之前本來有些緊張的,畢竟她這臉和從前長得還是有些相似的,說不定這些人總有記得她的,能把她認出來呢。
可來了以後,她就放鬆下來了。
京都美人如卷雲,二十年的時間已經足夠換過十幾波了,各個都新鮮漂亮,雲髻潘鬢、珠圍翠繞,她光坐在這裡,便能聞得見脂正濃、粉正香。
誰還去記得二十年前的薑肆?
她坐在高台,雙手捧著臉壓在欄杆上,看蹴鞠場上摩肩接踵,五陵年少神采飛揚,揮舞著腰間火紅的汗巾。
在她側後方,有個婦人偷偷看了她無數次,目光驚疑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