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準和薑肆“吵架”, 薑肆要搬到宮外去。
梁安隻恨自己為什麼非要睡那一覺,搞得現在陛下和夫人吵架了他都不知道。
不僅不知道, 他還要聽陛下的吩咐, 幫夫人收拾行禮,然後搬到宮外去。
他一邊收拾東西一邊愁啊,愁著愁著, 還得先去當中間那個和泥的。
這事兒他想來想去都覺得是陛下的問題,於是他先去找了薛準:“陛下, 您何必呢?夫人好不容易和您重歸於好,能相逢已經很難了, 您為什麼要將她氣走?”
他是多年的忠仆,也是一心為了薛準好, 偶有僭越, 也是好心。
薛準沉默地坐著。
自從薑肆走後, 他就一直坐著,沒有說過一句話, 也沒吃過一點東西,目光一直落在虛空,一副呆滯的模樣。
梁安很熟悉他這個狀態, 從夫人死後他就這樣過,枯坐了兩天兩夜,一直到懷裡的屍體漸漸僵硬, 梁安過去勸他要讓夫人入土為安, 他才再次有反應。
可他現在從哪兒去找個更合適的理由呢?
總不能說夫人隻是走了不是又死了吧?
呸呸呸!
梁安歎氣。
陛下擺明了自閉不想說話的狀態, 他沒法,隻能從薑肆那裡下手,剛轉身, 薛準就開口了。
薛準:“彆院都收拾好了沒有?府裡的一切開銷都從宮裡走,若是她不喜歡,便悄悄想法子送過去。”
梁安:“……”
他還能怎麼辦?他隻能去找薑肆。
薑肆正在盯著人收拾自己的東西。
其實也沒有什麼好收拾的,從穿過來以後她就孑然一身,屬於自己的東西大概就幾身衣服和自己的月俸銀子,還有的就是醫書。除了這些,她彆的都不打算帶,她明白薛準心裡的顧慮,無非是怕她受委屈。
光告訴他自己並不在意根本不會有用,得讓他清楚地感受到才可以。
梁安一邊幫她遞東西一邊勸:“夫人,您想一想陛下是什麼人?他能是和您吵架的人嗎?”
薑肆瞥他一眼:“當然不是。”
她手裡頭的東西都收拾好了,乾脆坐下來,和梁安細細掰扯:“你知道你們陛下是什麼樣的人對不對?”
見梁安點頭,她接著說:“你知道,我也知道,他當了二十年的皇帝,仍舊沒有培養出一點兒信心。”
梁安低頭:“倒也不是,陛下在朝堂上還是很自信的。”
畢竟那是他拿手的東西,他沒好意思說,陛下在彆的事情上都挺自信,唯獨在感情方麵深刻自卑。
“唉,其實陛下原先已經好些了,跟您成親以後。”
成親的那段時間,薛準雖然仍舊有些自卑,卻因為和薑肆的相處過程已經開始變好了,是後來薑肆死了,他開始日複一日的自責才變得越來越卑微。
薑肆說她知道:“你們家陛下無非是怕我受委屈罷了。”
古往今來的皇帝三宮六院的有那麼多,五十歲朝上的皇帝後宮還都有著十七八歲的女孩——這都是司空見慣的事情。
但薛準不一樣。
薑肆道:“外頭都知道陛下後宮空無一人,二十年間都是如此,若是忽然多出一個人來,會不會引發爭議?”
梁安是人精,哪能聽不明白她說的話是什麼意思?
一個四十二歲、曾經深情的陛下,忽然之間找了一個十八歲、模樣和先皇後相仿的少女,在外頭,人家興許會說陛下是情難自已,所以找一個慰藉,那作為“慰藉”的薑肆呢?
外人又會怎麼評判她?
他能理解,薑肆能看清,而薛準能想得到。
在過去的二十年裡,他無數遍地告訴自己,如果不是因為他,薑肆不會死。所有人都在跟他說,他這麼多年放棄三宮六院、獨自一個人是為了薑肆而“委屈”自己。
可隻有他在想,若不是他,薑肆不會死,論委屈,薑肆比他更委屈。
而現在,他怎麼會願意為了自己的私情,再讓薑肆受另一種委屈呢?
梁安沉默。
薑肆看著他,臉上綻出笑:“梁安,和他在一起,值得的。”
梁安揾淚:“那您為什麼還走呢?”
薑肆說:“如果我一直留在這裡,就算告訴他千百遍我無所謂彆人的看法、也並不委屈,他也不會相信,那我為什麼不換個方式呢?”
換個方式,用實際行動告訴他,證明給他看,即使自己看過了許多的風景、見過了很多人,但最愛的那個人,還是他。
梁安懂了。
他們家陛下就是個瓷器心,與其小心嗬護,不如打碎了重鑄是吧……?
薑肆看著他恍然大悟的表情,柔聲說:“我需要一個幫手,梁安,我相信你能做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