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心裡有個猜測,於是問了薛準,果然得到了肯定的回答。
“你的身份問題總要去解決掉。”薛準說。
想要光明正大地在一起,薛準心中已經有了想法,該怎麼做都已經規劃好了,而楚晴的父母就是其中最開始的那一步。
薑肆也並沒有任何的異議,楚晴雖然已經死了,可她死得太難過,也太絕望,倘若不替她消解心中的怨氣,薑肆自己也會覺得難安。
薛準帶著薑肆車架停在鹽官縣,不出半日的功夫,整個縣城就都知道了帝王車架停留的消息,再不到兩日,就連鄉下也知道了。
仍舊是永福客棧。
這家客棧是最便宜的,往日裡頭冷冷清清,勉強能夠養活老板和夥計,但這兩日尤其的熱鬨。
鹽官大大小小的客棧全住滿了,連永福客棧都被擠得滿滿的,白日裡桌椅都拚在一起,每個人都在聊皇帝。
今天你說我和皇帝擦肩而過,明天你說我和皇帝在一桌吃過飯,總之人人都覺得自己和皇帝挨個邊兒。
夥計斂眉聽他們胡亂吹牛,手裡頭擦著櫃台,心裡默念,人家皇帝出行又不是一個人,你還能和人家一桌吃飯?
和他一樣想法的人顯然不少,調侃哄笑,整個大堂都很熱鬨。
沒多久,卻有個老漢站起來,手裡捧著旱煙袋,得意洋洋:“你們這算是什麼?我跟你們說,我閨女可是進了皇宮的!在皇上身邊伺候呢,天天都能看見!”
所有人都扭頭去看他。
住在永福客棧的人能有幾個有錢的主兒?大多都是普通老百姓,頂多也就吹噓一下,往年他們那些鄉裡縣裡倒還真是有宮裡頭的人出來選家人子,可人家選人的時候也是看臉的,底下能上去的人少之又少。
他們細細打量老漢,見他穿得也不怎麼樣,還以為又是一個吹牛的人,都唏噓起來。
老漢本就是個不善言辭的人,這會兒漲紅了臉,也沒說出個所以然來,悶聲不響,隻狠狠嘬了一口煙袋。
倒是夥計看了他一眼,隱約認出來了——他這客棧裡頭來過的天仙一樣的人物還真沒幾個,他的記憶力也算好,倒記得這老漢的閨女好像還真進了宮,過後也沒回來,多半也是伺候在皇帝身邊了。
他笑著幫忙打了兩句圓場,也有意給自家客棧拉點生意:“他還真沒說錯,那會兒官家派人下來,就在我這個客棧裡頭,把他閨女挑中了帶走的。”
一個人這樣說是吹噓,但另一個人附和,那就不是一回事兒了。
周圍的人詫異地互相看看。
他們不知道進了宮的人也不是每一個人都能到皇帝身邊,能進宮這件事對於他們來說已經是天大的好事了,立馬就有人恭賀。
“這可真是天大的富貴,老丈人好福氣啊!”
“我聽說宮裡頭地磚都是金鋪的,牆壁上都是明珠呢,就是摳上那麼一塊,那也夠咱們吃上一輩子的!”
“哎呀呀,老丈的閨女當真是好福氣,彆的不說,宮裡頭那些人,就算是宮女兒,人家一個月掙的月俸銀子也夠咱們這樣的普通人家一年的嚼用了!”
他們隻是隨口一說,卻沒想到這話落在楚父耳朵裡,頓時就起了心思。
他還記得女兒臨走之前說的,宮裡頭榮華富貴觸手可得,倘若她能爭氣,說不定還能當個娘娘,那彆說月俸了,就是指頭縫裡漏下來的那麼一點,也夠他和老婆子蓋個新房,再給兒子娶個媳婦,當一輩子的富翁了。
——這心思一起,就怎麼也壓不下去,他胸口跟塞了個熱窩頭似的,直燙到心坎兒裡。
老漢隨口應付幾句,迅速回了自己的家裡。
楚母正在和兒子吵架,嗓門大得半個村都能聽見:“你說我要你有什麼用?啊?誰家孩子跟你似的讀書坐不住,家裡的活也不乾?隔壁村的一虎念書還被誇呢,回來還不是跟著他娘下地?你看看你呢?好吃懶做的東西!”
楚方立馬撅回去了:“憑什麼讓我乾活?這不都是你的活兒嗎?姐走了你就知道欺負我!”
楚母氣得鼻孔直翻天,抄起雞毛撣子就要揍他,偏偏楚父回來了。
他咳嗽一聲,楚母就訕訕地放下了雞毛撣子,扭頭去給他倒水:“你回來啦?怎麼樣啊?聽著什麼消息沒有?”
楚父嗯一聲:“楚晴那丫頭如今在宮裡頭當差呢,皇上都來江南了,她能不跟著嗎?等得了空,你去打聽打聽她在不在。”
他把在客棧裡聽到的那些話都說給楚母聽,喜得她直咧牙:“哎呀,我就說這丫頭有造化!有了她,方兒的束脩就有著落了!”
“哼,婦人之見,彆說什麼束脩了,咱們往後都能和杜老爺比一比了!”
從前薑肆剛走的時候他們就在後悔,怎麼都覺得還是拿她去換十兩銀子更實在,哪像那會兒似的,竹籃打水一場空,沒了女兒也沒了銀子,過後日子過得緊巴巴的,差點兒連兒子的書都念不起了。
可如今聽說自己將來可能會有的富貴,瞬間又轉變了心意,覺得自己當初頗有魄力,連沒影兒的事都能賭一賭,說不定還能掙出比杜老爺更富貴的家當來。
楚父砸吧砸吧嘴,忍不住地哼起了不成調兒的戲。
楚方站在門邊,眼睛滴溜溜地轉,鬨著也要跟楚母一塊兒去打聽消息:“我讀的書比你們多,見過的世麵也多,讓我去讓我去!”
楚母心情好,也不揍他了,一口答應下來。
楚方嘻嘻一笑。
他那個笨蛋姐姐,比誰都蠢,他問她要什麼她都會給的!這回見到了,他也要問她要一把金子做的小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