嫉妒(1 / 2)

離月誣陷實在淺顯,是英國公一眼就能看出來的程度。

但離月看上去又實在委屈難過。

此時他整個人都十分依賴得偎在英國公懷中。

英國公習武,精壯有力,在顛沛流離故而十六歲還有些身量未足的離月麵前,就顯得更高大。輕輕鬆鬆就將少年攏在懷裡。

甚至他能感覺到自己的衣袖,被輕輕扯了一下。讓他幾乎有些手足無措。

英國公是十分典型的大家長,他並不會在孩子成長的過程中與他們十分親密,對他們表現出溫和與溺愛。

相反在周紹元和周紹英麵前,他更多是一個有距離感的嚴父,充當引導者和決策者的角色。

還有一點,在離月之前,作為英國公府唯二的孩子,兩人從小身體健康,仿佛有使不完的力氣。

隻有離月,這個他從前不知道存在,知道後很長一段時間也並不在意的孩子,是那樣孱弱易碎,他就想雪山懸崖邊陡峭凸起的峭壁岩上顫顫巍巍開出的極致絢爛的花。

他靜默了幾息,他低頭看了眼被打翻的藥碗,鼻尖是淡淡的、還未完全散去的茶香味。

而緊貼著他的幼子,脊背似乎都因為惶恐而有些顫抖。仿佛尋求庇護的幼獸般,他實在沒辦法硬下心腸對其過多苛責。

長子氣定神閒地站在一邊,帶了一些篤定和置身事外的看戲,仿佛離月的害怕傷心對他來說不過是一場表演精彩的折子戲般。

這讓英國公有些遷怒。

他再沒有猶豫,首先伸出寬厚帶著厚繭的手掌輕輕蓋在幼子單薄的肩膀上,有些生澀地安慰:“你沒有玷汙英國公府的門楣,你的出身……你放心,我會解決,我不會讓人有拿這個來嘲笑你的機會。”

他說得堅決,仿佛已經做下了什麼決定。

周邵元起初在欣賞幼弟不算高明卻十分認真賣力的演技。

他甚至等著一向冷硬的父親斥責對方有些拙劣的誣陷手段。

他甚至想好了自己待會要怎麼求情。

父親在教訓孩子時向來冷酷。

這個看上去同英國公冷穆格格不入的、真正如琉璃般的弟弟,會露出怎樣倉皇失措的模樣呢?

到時候他再說說好話,有什麼懲罰他也一力承擔,必然能收獲新弟弟崇拜的目光。

等英國公這句話出來,周邵元察覺出一絲不對,他嘴角輕鬆的笑意緩緩收起,身體也站直了些,他想起自己過來找離月的目的,再結合英國公的話,他萬分愕然:“父親,您是指……”

英國公沒有給周邵元說話的機會。

他隻抬頭看了周邵元一眼。

被作為繼承人培養的周邵元,同英國公很多時候是有默契的。

這也是為什麼他能敏銳的從英國公短短一句話裡察覺出他或許要說什麼不得了的決定。

就如此時他也可以順利解讀英國公那一眼的含義——有什麼事待會書房說。

他欲言又止,最後還是懾服於英國公多年的積威,和對英國公的信任,選擇了閉嘴。

英國公滿意的繼續哄懷中的幼子。

離月一直在悄悄看周邵元。他當然沒錯過周邵元的氣定神閒。

這讓離月更惱怒和嫉妒了。

他疑心是因為周邵元覺得英國公更寵愛自己,所以有恃無恐。

這也不是沒可能。離月想到自己的設計到頭來一場空,忍不住咬著下唇,又氣又急。

他從來沒想過自己的小把戲一開始就被揭穿,也理解不了英國公方才那一番話其實就是某種承諾。

他忍耐著想了一會,又扯了一下英國公的袖子,見英國公將目光移到自己身上,他才仰著頭,愈發委屈地訴說:“父親,我真的很害怕。就連大哥都是這樣看我的,那外麵的人會怎麼想我呢?”

離月的烏發柔順地壓在勝雪的白袍上,飽滿的唇瓣此時透著朝霞一般的明麗,右側臉頰帶了一點紅印,是因為方才壓在英國公衣服的繡樣上,眼眸含著碎星執拗地去望著英國公,眼底帶了不自知的忐忑與期待。

麵對這樣的幼子,不滿足他的願望,幾乎是一種罪過。

英國公第一次知道他能因為一個人產生酸軟溫柔退讓這諸多的情緒,他也能理解幾年前老丞相為什麼會願意為了溺愛的幼子犯的錯而乞骸骨,隻為了保下他一條命。

“不會發生這種事。”英國公再次承諾,他也終於發現他的幼子,或許是有些笨拙。或者說他有幾分可愛的小聰明,卻不能理解許多足夠深入的東西。

不論是周紹元,還是周紹英,甚至任何一個上京權貴家精心培養的後代,都能從英國公方才的兩句話中明白他做出了怎樣的承諾。

這些人最擅長的就是不把話說明白。

但離月似乎完全沒弄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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