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月不願再多談昨晚的事情。
他趁著穆宗陷入沉默,立即轉移話題,問穆宗有沒有調查出究竟是誰這樣大膽在春宴給自己下藥。
他仍然與穆宗十分親密地坐在一起,仿佛同往常沒有什麼區彆,對待穆宗的態度也十分自然:“兄長有查出是誰這樣恨我嗎?”
從程洛口中得知自己昨晚其實稍微不小心便會沒了性命,離月現在提起這件事就有些不加掩飾的咬牙切齒。
穆宗停頓片刻,動作有些僵硬地低頭望了一眼離月美麗極了的臉頰,小神仙看上去無辜極了,仿佛完全不記得昨夜兩人如何在太液池纏綿。
帝王黑眸浸了一絲苦澀。
或許不是不記得。
隻是小神仙更願意相信另有其人。
巨大的失落、嫉妒、不甘在撕扯穆宗的心,但他竟然出乎意料地保持平靜,儘管語氣無法克製地滯澀艱難:“查出來了。”
離月迫不及待:“是誰?”
是紮坶爾。
但他也不是故意的,或者說他沒有想到,離月會有這樣大的反應。
問題就出在昨晚他獻上的那顆美麗無比的藍寶石上。它被浸潤了某種能讓人意亂情迷的香料,所以才會帶了點淡淡的香味。
紮坶爾並沒有想要真正給離月下藥,他隻是想要離月對自己產生一些好感。
這樣的手段在草原十分常見,這種香料能讓人對送禮物的人產生莫名的喜歡。隻是離月對這種香料的敏/感出乎了紮坶爾的意料。
紮坶爾原本以為計劃失敗了,他雖然心底遺憾但並沒有其他的想法,直到發現離月隨後的異常,才知道出大事了。
他說,他不知道離月甚至隻是遠遠看了一眼,或許聞到了一點香料的氣味,便會差點危及性命。
離月聽完穆宗的解釋,有些心虛。
雖然他嘴上說著藍寶石平平無奇,但心底還是覺得它十分漂亮的,在讓小竹放回承明殿前,他有悄悄將藍寶石從盒子中拿出來把玩一下。
他當時心底還悄悄覺得不愧是難得一見的珍寶,竟然帶了一點淡淡的香味,十分好聞。
但是這一點心虛很快就散去了,離月才不覺得這是自己的錯,一切都要怪心懷不軌的紮坶爾。
離月皺著眉抱怨:“他的想法真讓人覺得惡心。兄長,你準備怎麼處置他呢?”
小侯爺比寶石還要明亮美麗地多的雙眸帶著不可忽視的厭惡,他是真的十分厭惡紮坶爾竟然敢對自己抱有那樣的想法,且紮坶爾還因為這種想法而險些危及自己的性命。
更何況,現在對方就已經給他造成不小的麻煩。
他這樣毫不遮掩的憎恨排斥,讓時刻注意他的穆宗與程洛心底沉了沉。
離月沒有注意到兩人的變化。
他在沒有聽見穆宗告訴自己對紮坶爾的處置後,立即又重複問了一遍。
穆宗進來聽見離月說出那番話後,就始終凝視著離月,此時他頓了片刻,聲音平靜壓抑,在十分安靜的宣室殿低低響起:“暫時將他關起來了。”
“暫時?”離月並不滿意這樣的處置:“他竟然在春宴做出這樣的行為,在禮物上麵動手腳,分明就有不軌之心,這次過來求和背後說不定還有更大的陰謀。”
比如對方準備殺了穆州。這句話離月沒有說出來。
得知自己昨晚中藥真相後,離月便有些累了。
既然一時半會紮坶爾得不到處置,他便打算回英國公府。
至少這段時間先不與穆宗見麵。
但向來十分順從他、對他極好的穆宗,這一次卻沒有讓他輕易離開。
起初穆宗並沒有說不讓離月回英國公府,他像往常一樣溫和地對離月道:“吃過午膳再回去吧,你父兄與小舅舅都在調查這件事,下午你正好能從他們那裡得到事情的最新進展。”
折騰了一個晚上,上午也沒吃什麼,離月的確有一點餓。
穆宗又一貫對離月十分縱容,所以離月起初對穆宗並沒有什麼戒備,他毫不猶豫答應了。
吃過午膳,離月便有些困。
穆宗帶著他回宣室殿:“睡個午覺,我再讓人送你回去。”
離月的確有些困倦,他輕輕打了個哈欠,黑眸水霧蒙蒙,但在穆宗坐在床沿沒有離去時還是帶了些警惕:“你要同我一起睡嗎?”
穆宗沒有動作,他靜靜凝視離月。
離月整個人都窩在軟被中,烏發如雲乖順地滑落在軟枕處,雙手的指尖輕輕拉著被子最上麵,指節帶了細細的咬痕,是穆宗留下的痕跡。
帝王漆黑的眸底仿佛沉了濃地化不開的墨汁一般,他略抬手,撫了撫離月柔軟的發頂,輕聲道:“你身上有些淤青,我替你上藥。”
離月原本有些困倦地半睜的眼睛聞言立即睜大,他控製著自己不去抬頭看穆宗,而是側了側頭將自己的臉整個埋入穆宗寬大溫熱的手掌中。
穆宗便能感覺到少年輕軟微濕的睫毛掃在自己的掌心,這讓他輕頓一下,不透光的黑眸漸漸點軟意:“怎麼,不願意?”
離月聲音悶悶從穆宗的手掌中傳出:“兄長,那不過是我與程洛昨晚過於激烈留下的一點痕跡,等我睡醒回了英國公,我自然會讓程洛替我處理,不用兄長操心了。”
穆宗放在離月發頂的手不動了。
過了幾息,離月聽見穆宗道:“好罷,阿月,你好好睡,睡醒了,一切都會變好。”
這句話好像有點意味深長。
陷入睡意中的離月朦朦朧朧中想。
但他又不由自主鬆了口氣,既然穆宗這樣說,必然也是想要忘記昨晚的事情的吧,以防萬一,待會醒過來還是早早回府比較好。
他一定要殺了紮坶爾。
這是離月最後的想法。
*
離月這一覺又睡了很久。
醒過來的時候已經是黃昏了。他自己都有些詫異,自己竟然能睡得這麼沉。
宣室殿的龍涎香似乎帶了一點甜甜的味道,離月覺得比往常要好聞許多。
他自己起來,穆宗又不知道去了哪裡。
但這也很正常,作為帝王,穆宗總是有很多事情需要處理,何況昨晚才發生了那樣嚴重的事情。
離月赤著腳走到窗邊,將窗戶推開,冬日冰涼的氣息一瞬間裹著寒風呼嘯而來,離月被冷得一個激靈,隨後才發現外麵似乎多了許多禁衛。
他數了數人數,光這個窗戶外麵就能看見至少五個人。
要知道之前他坐在窗邊看風景時,往往最多隻有一個禁衛在那裡站著。
他有些疑惑,多看了兩眼,心底想究竟發生了什麼?
說起來,他已經有一天一夜沒有看到小竹了。
心底才生出這個想法,程洛的聲音打斷了離月的思緒:“小侯爺,您應該穿雙鞋,不然會著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