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眾人下去以後,宋綿服侍著殷老夫人換了件褐色羅紋寢衣,坐在床榻旁的杌子上陪她說話。
“外祖母獨獨留下我一個做什麼?”宋綿問道。
“綿兒,你是聰明人,外祖母單獨留你下來說話,你心裡應該最清楚外祖母要說些什麼。”殷老夫人慈藹道。
宋綿心中了然,卻抿唇不語。
“你殷詔表哥,你是如何看的?”殷老夫人直接問她。
宋綿垂眸,道 : “外祖母,我從始至終都隻把殷詔表哥當做親哥哥看待。我對他唯有兄妹之情,並無他念。”
殷老夫人聽得,歎了口氣,道 : “我原是想將你許配給詔兒的,你表哥他對你的情意,你又不是不知。再說將你放在彆人家裡,外祖母終究是不放心的,還不如就把你放在外祖母跟前。時時照看著,這樣我也能夠安心。”
“外祖母,若是我同意嫁給表哥,大舅母也斷不會同意的。即便您強行成全了這門婚事,那我以後得日子也未必會好過。況且,我是真的對表哥無意。”宋綿神情懇切道。她知道殷老夫人是因為疼愛她,才想出這麼個主意來,可是她並不想嫁給殷詔。有連氏這樣一個不好對付的婆母,她以後的日子怕是不會好過。
“唉,既然你不願,外祖母也斷不會強迫你的。”殷老夫人見宋綿執意不肯答應,隻好作罷。
宋綿眼眶微紅,輕聲哽咽道 :“外祖母。”這世上,唯有外祖母是真心替她著想。也隻有外祖母,是唯一疼惜她的人了。
“好了好了,既然你不想這麼早許人家,那就多陪我這老太婆幾年也好。”殷老夫人最看不得宋綿這副委屈模樣,隻覺得一顆心要化了,憐惜地拉著她的小手哄著。
“外祖母,我不想嫁人,我隻想一直陪著您。”宋綿情真意切地道。
“傻孩子,又說胡話。”殷老夫人摸摸她烏黑的發頂,笑了,“我的綿綿生的這樣好,若是許給彆人,那也是他幾世修來的福分。你不願嫁你表哥,那就不願罷。外祖母以後再慢慢地替你相看好人家。”
宋綿聽得,心中溫暖。若是能夠永遠不長大該多好。那就不用議親、不用嫁人,這輩子也不用離開愛她、疼她的外祖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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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畫從妝匣子裡拿出一根海棠纏枝鍍金發簪出來,放在宋綿的頭上比劃 : “今晚的上巳節花燈會,姑娘可要戴這根新得的簪子?姑娘戴了一定很好看,到時可得把亭姑娘和茗姑娘都比下去。”
宋綿壓根就無心攀比這些,隻任由墨畫搗鼓。
等到姑娘們都梳妝打扮好,這才坐上馬車準備出門。
上巳節的花燈會在京城裡向來以盛大華麗揚名。每當這日,京城裡的女兒家便會結伴上街遊玩。
花燈會上燈如星雨,色彩鮮麗,宛若一道流光溢彩,光彩奪目。大街小巷叫賣聲此起彼伏,行人匆匆,殷家長輩唯恐姑娘們出門走丟了,特意命好幾個丫鬟婆子緊緊盯著。
殷亭玉向來和殷茗玉不合,剛下馬車便吵上了。
殷茗玉氣的同她們三人分道揚鑣,自個逛自個的去了。
殷亭玉卻是求之不得,親熱地去拉一臉難色的殷憐玉,柔聲說道 : “憐玉妹妹,你就和我們一塊走就好,不用理那個殷茗玉。”
殷憐玉向來膽子小,殷茗玉一生氣,她就變得畏畏縮縮,生怕惹怒了殷茗玉。她不過就是個姨娘生的,隻是個庶女。她姨娘以前也不過就是個伺候殷二爺的丫鬟,因為生的有幾分姿色,又溫柔馴良,所以才入了殷二爺的眼,將她納入房裡。可是那殷二夫人年氏卻不是個好糊弄的主兒,她向來囂張跋扈,眼裡從來容不得一點沙子。這些年來,年氏處處刻薄溫姨娘,連帶著殷茗玉也絲毫不把她們娘倆放在眼裡。在這偌大的侯府,她人微言輕的,比不得殷亭玉身份嬌貴,也沒有宋綿得殷老夫人喜愛,她所能依仗的唯有她那同是身份低微的姨娘。所以這些年殷憐玉處處被殷茗玉壓榨、欺壓,可她卻不敢頂撞。隻能默默忍氣吞聲,自憂自憐,也就此養成了這副唯唯諾諾的性子。
殷茗玉討厭殷憐玉,宋綿卻對殷憐玉好感頗多。隻因前世,宋綿嫁到程家去受了冷待,殷亭玉又不在京城,殷茗玉和餘渲等人就常常明裡暗裡地笑話她。從前那些個羨慕她的女子,個個都酸的不得了,上趕著說風涼話。唯有殷憐玉,那個柔柔弱弱,就連說話都細若蚊聲的女子,能夠笑著和她談話。
也真是日久見人心啊。那些個所謂的嫡出姑娘,卻是心腸惡毒話語尖酸之人,還不及一個庶出姑娘心善實誠。在宋綿看來,人的品性良知,可是比那些身份家世來的重要的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