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予前世篇(1 / 2)

昨晚方下了一夜的細雨,窗外煙霧朦朧,翠綠鮮紅,花木籠罩著繚繞雲煙,仿若人間仙境。

程予清晨醒來,對著窗外景色愣神了一陣子。

似雲端了早膳進來:“五爺想什麼呢?”

程予斂下眸子,默不言語。

似雲體貼布了菜,“五爺今日好不容易休沐,可要出門?”

程予神色淡淡:“今日不出門。”

似雲聽了,笑著退下。

一向忙碌之人,倏然空閒下來,倒顯得無事可做。

用完早膳,程予獨自在府上散步。

如今春色正濃,芳草幽香,踱步其間,卻是心曠神怡,忘卻煩心之事。

臨近府上建的碧湖,遠遠地,程予便望見那抹纖細瘦弱的倩影。

她身姿綽約,臨著湖邊而站,卻顯得有幾分寂寥。

宋綿似乎也聽見了動靜,悠悠回身,發現來的程予時,明顯意外。

“五叔。”她規規矩矩地向他問安。

程予與她隔了幾步遠:“為何總是來這兒?”他已不是第一回見她獨自來這兒了。每次見著她,她眼中皆是蘊含的憂愁寂寥、傷春悲秋。

“五叔不覺得,這兒的風景美麼?”宋綿望了眼碧綠無波的湖麵,感慨而言。

“自然是美的。”這湖可是府上費了好大的功夫建的,消耗了大量的人力金銀。

“可惜,景色再美,於我而言也隻是無心欣賞。”宋綿怨歎,垂了眼眸,“這裡景色如此美,五叔合該好好欣賞,我就先回去了。”

宋綿順著來時的路而去。景物再美又如何,卻不能消散心底的悲寥。

滿園風景,少了最想見之人,程予也沒了欣賞的心思。

一路沿著青石路走,沒多久就到了他的母親程老夫人的院子。

皇帝愛長子,民間愛幺兒。程老夫人這輩子養育了五個子女,最為疼愛的卻是程予。

“難得你今日在府上,晚上的家宴,可不能再缺席了。”程老夫人叮囑他說。

程予點頭應下了。

程老夫人歎了一氣:“仲卿,我這輩子也不知能不能瞧見你娶妻生子,你不願意,我也逼不得你。為人母親,自然是希望見到自己的孩子過得幸福快樂。”

她的這個兒子,自小就天資聰穎,比她另兩個兒子都要強的多。可他的一門心思卻撲在立業上,遲遲不肯成家。

程予道:“母親教訓的是,是仲卿不孝,辜負了您的一番期盼。”

程老夫人麵露憂愁:“唉,罷了罷了。天命如此,我也改變不了。”

程家家宴,自是老老少少齊聚一堂。

程予向來寡言少語,即便是在府上,也甚少言語。

家宴向來無趣,他坐了片刻,卻想回去了。

路經女眷席位,他卻聽得到他三嫂秦氏的刻薄刁鑽之語。

“我家三郎,如今也二十好幾了,你卻依舊未有所出。女子無後,便是不孝。也不知老天為何這般懲罰我,讓我家三郎娶了個不會下蛋的母雞回來。”

這話著實難聽,當著程家眾人的麵,被訓之人,卻是神色冷然、淡定自若,卻連一句反駁的話也沒有。

默默打量了她許久,程予出言道:“若是如三嫂所言,二十好幾未有所出便是不孝。如今我已是而立之年,卻還未曾娶親,那豈不是極為不孝了?”

以如今程予在朝堂之上的地位,可謂是如日中天,即便程予尊稱秦氏一聲“三嫂”,秦氏也不敢當著眾人之麵給他臉色瞧。

方才咄咄逼人、氣勢淩人的秦氏,一時之間臉色難看到了極點。

宋綿似沒想到程予竟會為她說話,望著他的眸子裡劃過一抹錯愕。

從家宴裡出來,程予原是打算閒庭漫步一陣便回去。

誰知半道上卻碰見了宋綿。

因著方才之事,宋綿對他心存感激:“方才家宴上,多謝五叔替我出言。”

她身段纖弱,穿著素白羅裙,靜立在月下,麵容姣好無雙,眉眼純淨清秀,肌膚光滑如玉,宛如月下仙人。

“不過舉手之勞而已。”程予漠然道。

宋綿堅持道謝:“不管怎麼說,還是要謝謝五叔。”

程予看了她良久,忽然問了句:“嫁來程家,後悔嗎?”

宋綿默了瞬,冷然道:“後悔又如何,再後悔也不能改變什麼。”

程予望著她清冷的神情,心中生了憐惜,可卻隻能緊緊揪著拳頭,克製著摟她入懷的衝動。

宋綿並無察覺,望著他說:“天色已晚,五叔早些回去歇息罷,侄媳先回去了。”

“侄媳”二字,令程予的眸色暗了暗,直至宋綿走遠了,他依舊站定在原地。

月光清輝,照的他形單影隻,寂寞孤冷。

若是,他能早些與她重逢便好了。

宋綿剛嫁進程家時,程予一眼便認出了她。雖然她的容顏早已長開,可那雙靈動純淨的水眸,令他一眼就能認出她。

時隔數年,她顯然已經記得不他了。

新婦見禮時,她規矩端莊地叫他“五叔”,程予卻覺得心裡像是缺失了什麼。

之後的日子,他常常見她一個人站立在湖邊,望著眼前光景出神。

他知曉,她心裡在難過些什麼,可他卻幫不了她。

因為,她是他的侄媳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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聖上派程予到襄陽勘察的聖旨下來時,唯一讓他心有牽掛的,唯有宋綿。

聽說,她懷有身孕。不出意外,再過幾個月就要生產了。

襄陽地處偏遠,離京城也是許久的路程。

每到夜裡,程予便會抬頭望天。月亮皎潔,懸空而掛,不知此時,她是否也站在夜空之下,遙望這輪明月。

難怪古人常言“平生不會相思,才會相思,便害相思”。因著她,他卻也害了這相思。

京城的消息傳來時,程予人還在書房。

常勤得了情報,也是驚慌失措,不知如何向他稟報。

他家五爺遠赴襄陽,卻還派人暗中觀察著三少夫人。五爺對三少夫人的心思,常勤又如何不知道?

常勤戰戰兢兢地進了書房,就連程予也發現他的反常。

筆尖沾了墨水,程予頭也未抬地問:“怎麼了,可是發生了何事?”

常勤默了半晌,終是道:“五爺,京城裡傳來消息。三少夫人她……逝世了。”

原是在寫字的程予,猛然抬了頭。手中握著的狼毫筆忽然被折斷,他如鯁在喉,良久才尋回自己的聲音:“你,說什麼?”

常勤痛色道:“五爺,三少夫人是難產而亡的,請您千萬保重。”

程予猶如聽了晴天霹靂,雙目空茫,心如刀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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