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餘桃不理她,劉青鬆又往餘桃身邊挪。
身體一動,被子裡那股清幽的香味又傳了出來,劉青鬆偷偷看了餘桃一眼,又往餘桃身邊湊湊,嘴上掩飾一般說道:“住在咱家隔壁的王勇,喜歡爭強好勝,他對我很不服氣,不過每次軍演都比不過我。”
“楊和平,就是李招娣的丈夫,他沒啥本事,嘴上的功夫比手上的功夫厲害,還打女人。”
“打女人?”餘桃翻個身,“你們軍隊的男人也打女人,都不管的嗎?”
“軍隊的男人也是人,在戰場上同樣會流血受傷,同樣會死人。”說完這句話,劉青鬆合上書,“私底下,他們也跟其他人一樣,有喜怒哀樂,有一切普通人該有的脾氣。”
“餘桃同誌,你可不要把軍人當成神仙,當成不會犯錯誤的聖人。”劉青鬆正色道,“走在路上,不要看到一個穿軍裝的就輕易相信了,有些壞人專門利用你這種心態,穿著偽造的軍裝騙人。”
劉青鬆的重點在後麵一句。
餘桃笑道:“我才沒那麼傻,我的意思是,你們軍隊不應該對軍人打老婆這件事製止一下嗎?”
“怎麼沒有製止。”劉青鬆道,“我不是跟你說了嗎?李招娣腦袋不好,師長因為楊和平打老婆關了他禁閉,結果李招娣不願意了,哭鬨到更高的領導那裡,要求師長把楊和平放出來。”
劉青鬆話說到這,餘桃就懂了,她歎口氣:“那之後呢?楊和平還打她嗎?”
“故態複萌,倒是不敢明目張膽地打了,不過我經常發現他偷偷地打。”
聽完劉青鬆的話,餘桃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了。
“徐嫂子丈夫呢?”
“洪濤啊,他人還好,挺仗義的。”
“你嘴裡總算有個好人了。”餘桃道。
劉青鬆反駁道:“鄭長征也還不錯,我手底下的人都不錯。”
說完這句話,劉青鬆的臉上有些嘚瑟,看起來跟二娃一模一樣。
餘桃偷偷地笑他:“我可算知道二娃那個臭屁勁像誰了,真是跟你一模一樣,你說說,在外人麵前你裝的那麼像,怎麼在家裡是這個樣子啊?‘
“我啥樣子?”劉青鬆看她。
餘桃眉眼五官一直都長得好,眼睛黑溜溜的,裡麵倒影這劉青鬆的影子,白熾燈瓦數不高,昏黃的燈光中和了她臉上有些黑的膚色,她躲在被子裡,隻漏出一個頭,正看著他笑,像一隻偷腥的貓一樣。
劉青鬆一愣,隻覺得心裡癢癢的,炕上的溫度也有些高,把周圍的空氣都烤的燥熱起來。
他像是發癔症一般,直楞楞地盯著餘桃看。
從眼睛,看到鼻子,再看到嘴巴......
餘桃也愣住,她看著劉青鬆慢慢的俯下身,健碩的身子遮擋住頭頂的光,在她臉上灑下一片陰影,她甚至都能感覺到劉青鬆放在她耳側,帶著熱氣的胳膊。
他們是夫妻,做那種事是應該的。
可是上輩子的遭遇,一直是蒙在餘桃心中的陰影,想到書中劉青鬆和周小麗成婚,卻沒有照顧好三娃,還讓他在那麼年輕的時候,就離開人世,餘桃心裡一直堵得慌。
她沒辦法對這些事無動於衷,也沒辦法再像以前一樣接受他。
這些猜想出來的書中片段浮現在餘桃腦海中,餘桃扭頭側向一邊,放在身側的手已經準備拿出來推開劉青鬆的靠近。
還沒等她推,下一秒,劉青鬆就“哎呦”一聲。
餘桃扭過頭看他,劉青鬆俊朗的臉上,表情已經扭成一團了。
餘桃乾咳一聲,問他:“你怎麼了?”
“這臭小子,踢了我一腳,正好踢在我胸口上。”
劉青鬆說著,稍微扒開被子。
餘桃也往被子裡看,三娃半眯著眼睛,露出紅撲撲的臉。
“臭小子,你做噩夢了,踢爹乾什麼?”劉青鬆捏了捏他的鼻子。
三娃用手扒拉開劉青鬆的手,轉了一個身,趴在餘桃頸窩,甕聲甕氣地說道:“娘,爹臭。”
餘桃“噗嗤”一聲笑出來,拍了拍三娃的背,說道:“爹臭?”
“胡說,爹前兩天剛在澡堂子裡洗完澡,還天天洗頭洗腳,怎麼可能臭!”劉青鬆在一旁控訴。
三娃不理他,繼續向餘桃告狀:“爹還擠我!”
“爹擠你啊?”餘桃笑著道,她看了一眼劉青鬆:“聽見你兒子說的了嗎?你擠他了,還不往外麵挪挪。”
劉青鬆隔著被子拍拍三娃,道一聲:“臭小子,等你大伯和大伯娘都走了,爹就讓你們睡那屋裡去,到時候就不擠你了。”
三娃已經又睡過去了,根本聽不見劉青鬆說的話。
餘桃看了看三娃,小聲說道:“你才想得美呢,大哥大嫂走了,三娃也要跟我們睡。他才二歲多,你讓他跟大妞和二娃睡在那個屋合適嗎?”
劉青鬆訕訕道:“我這不是說說嘛?”
餘桃不理他了,她抱緊三娃,交待一句:“你晚上小心二娃彆踢被子,明天還要起來送大哥大嫂走,我先睡了。”
“嗯,睡吧。”劉青鬆看見她閉上眼睛,溫和地道。
身邊躺著的女人呼吸很快就趨於平穩,劉青鬆深邃的目光放在她的臉上,過了好一會兒,才微微笑笑,轉過頭開始翻書。
第二天起了個大早,劉柏楊和王來娣的包裹早就在昨天晚上就收拾好了。
劉青鬆還找人弄了一條乾鹿腿,讓劉柏楊帶著回家吃。
吃過早餐,一行人就往清河市出發。
比起來的那天,劉二娃已經跟劉青鬆混熟,不用劉青鬆吩咐,就自覺地爬上前麵的座位,等劉青鬆抱他。
踏著晨露,車在路上行駛三個多小時,終於到了清河市。
火車出發時間點太急,幾個人根本來不及告彆,劉柏楊就帶著王來娣急衝衝地坐上了回家的火車。
看著火車遠去,餘桃終於意識到,以後她真的就要獨自一人帶著三個孩子和劉青鬆在這裡生活了。
“走吧。過年我休假了,就能回家看他們,看望爹娘。”劉青鬆抱著三娃,攔著餘桃的肩對她說道。
餘桃微微笑笑,一隻手拉著一個孩子,再看向麵前的兩個人,心裡的傷感也不翼而飛。不管在什麼地方,隻要好好生活,一家人平平安安地在一起,沒什麼過不去的地方。
等出了火車站,他們才有時間好好“逛”一下清河市。
市中心車水馬龍,馬路也很寬敞,高高矮矮的樓房鱗次櫛比,路邊的電線杆子上貼滿了紙條,路上像他們這麼大的年輕人也非常的多。
還有騎著三輪車接送孩子的托幼園“老師”。
這是一座充滿了活力的城市,到處都是欣欣向榮的生機和活力。
二娃牽著餘桃的手,指著被用竹編關在三輪車裡的小孩子偷偷問道:“娘,那就是賣小孩的嗎?”
餘桃聽了這話,忍不住笑道:“不是,那是老師在接孩子上學呢。”
“哦~”二娃點點頭,聲音也大了,“俺以為那是賣小孩呢。”
劉青鬆笑著摸了摸傻兒子的頭。
一家五口走進人流裡,劉青鬆把三娃放在脖子上托著,一隻手拉著三娃的一個腿,一隻手牽著大妞,餘桃牽著二娃跟在他們身後。
幾人一路來到供銷社,俺個孩子的眼睛都轉不過來了。
一進門就能看見,供銷社的櫃子裡,花花綠綠的糖果正在那裡擺放著誘惑著他們。
三娃踢著腿要下來,劉青鬆無奈,把他放在地上。
餘桃見三個孩子湊到櫃台麵前,根本走不動路,乾脆停下來彎腰問道:“要吃糖嗎?”
“娘,咱們有錢嗎?”大妞說,“沒錢就不吃了。”
“小當家。”餘桃笑笑,“爹有錢,你們想吃什麼,就讓他給你買。”
劉青鬆斜了她一眼:“錢和票不都在你那?”
餘桃說:“給你一個在孩子麵前表現的機會,你還不願意要是嗎?”
劉青鬆懂了,看餘桃一眼,笑著摸摸三個孩子的頭:“買,你們想吃就買,爹來之前淘換了很多票,夠你們吃的了。”
二娃興奮地低呼一聲。
這樣任孩子選的機會不多,餘桃笑著跟在他們身後,拿著牛皮紙袋子裝他們要的糖和果子....
櫃台上的罐頭來幾罐,還有紅糖,雞蛋,大米,白麵,鹽,醬油,針線,洋火,糙布棉布......
看見什麼東西買什麼,餘桃可著自己手裡的票買。
光在供銷社,他們就買了五十多塊錢的東西,若不是手頭的票不夠了,餘桃還能買下去。
劉青鬆看她這個勁頭,已經在想自己每個月的津貼夠不夠他們娘幾個花了。
“害怕了?”從供銷社出來,餘桃斜劉青鬆一眼笑道。
劉青鬆沒點頭也沒搖頭,看著車子裡堆得大大小小的東西道:“我是第一次跟女人一起出來買東西,你這架勢看起來都想把供銷社搬空啊!”
餘桃道:“這才到哪啊,家裡什麼都沒有,你隻看我買的多,怎麼不看看這些東西能用多久。”
餘桃給劉青鬆講買的米麵能吃多久,那些布能做什麼。
劉青鬆聽後,一臉學到了的表情。
一家幾口在市裡走了幾乎一天,找了當地最好的家具廠,定做家裡缺少的家具,到書店給幾個孩子買了一大堆書,還去國營飯店吃了頓餛飩。
加上趙來運,三個大人三個小孩,一共叫了六碗混沌,四個燒餅,才要了三塊八分錢。
清河市的一天,不止是對三個孩子,就連餘桃自己都長了不少見識。
回到家天已經黑了,一家五口不管是大人還是都累壞了。
三個孩子洗漱完,幾乎是放到炕上就睡著了。
餘桃和劉青鬆還得打起精神,把今天買到的東西歸類放好。
“櫥櫃和衣櫃,家具廠的人說給我們趕工,下個星期就能送來。”餘桃道,“西屋兩個炕,乾脆西屋的炕這幾天先不燒了,把這些東西先放在西屋裡。”
西屋就是王來娣和劉柏楊這兩天住的地方,那屋砌了南北雙炕。
這兩天若是不把那屋的炕燒起來,那三個孩子還得跟他們一起睡。
劉青鬆看著餘桃回避的眼神,哪會不知道餘桃心裡怎麼想的。
餘桃這是不想跟他在一個被窩睡覺。
他連老美都打退了,還拿不下餘桃這一個小小的女人嗎?
劉青鬆心道,他的時間和耐心多的是,總有一天會讓餘桃心甘情願。
這樣想著,劉青鬆乾咳一聲,挺直了腰杆道:“行啊,就先放在西屋,你先洗吧,剩下的東西我弄。”
買的東西實在是不少,餘桃看他一眼,把一些零碎的東西歸類好,還是跟劉青鬆一起把家裡收拾乾淨了。
小孩子的恢複能力,比大人快多了。
一夜過去,第二天一大早,劉二娃吃完飯就迫不及待地抓了一把糖果,拿著小人書去找他剛認識的小夥伴去了。
他一個人去就算了,還把大妞和三娃一起誆了出去。
餘桃跟著他們在外麵玩了一會兒,見幾個孩子和軍屬院裡眼熟的幾個小孩子玩得不錯,就放開手回家。
誰知道,她剛把飯煮上,就聽見三娃的哭聲,從不遠處傳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