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小麗在原地倒退了兩步,紅著眼睛怔怔的看著餘桃,一時間不知道說些什麼好。
她心裡一直知道自己生活在一本裡,對周圍的人不自覺就有一種高高在上的優越感,有些人認為周小麗身上的優越感是來自周家的家世,周小麗心裡知道不是的。
她從百年後來,她知道這個世界的發展曆程,她知道許多人的命運,她受過高等的教育,有現代的知識和思想,見識過高樓大廈,知道飛機手機電腦有多便捷.....
沒了濾鏡,六零年代的生活是灰黑色的,這裡生活艱難,溫飽尚不足以保證,娛樂更是匱乏。
周小麗一個現代的靈魂生活在這裡,怎麼會產生不了優越感?
就連對自己的母親,周小麗都是歧視的。
周小麗的母親董素荷,身子纖弱,整天以淚洗麵,身上有一股惹人憐愛的嬌弱感,現在四十出頭依舊美的不像真人。
她年少時顛沛流離,帶著周小麗攆轉餘幾個男人之間,在男人心裡卻依舊乾乾淨淨,十年前董素荷終於點頭答應嫁給周小麗的繼父周海。
在周小麗心裡,董素荷是一個標準的菟絲花,白蓮花,有時候,周小麗甚至以有這樣母親為恥。
站在百年後的道德標準上,周小麗看不慣董素荷。
沒想到今天,她被自己一向不放在眼裡的餘桃看不起。
周小麗腦子裡亂七八糟的,看在近在咫尺的餘桃,已經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好。
眼前的人以周小麗現代的眼光來看,打扮的簡直不忍直視,黑色有些偏黃的皮膚,瘦削的臉龐,光禿禿的頭頂,身上的衣裳雖然沒有補丁,卻灰撲撲的老氣橫秋。
就這樣一個女人,打敗了她。
就這樣一個女人,卻振振有詞,口口聲聲說她打心眼裡看不起自己?
“你憑什麼看不起我?”
周小麗胡言亂語的反駁道,她知道自己必須反駁,否則,她一向引以為傲的愛情和美貌在這些人嚴重不過是個笑話。
“我怎麼沒有做貢獻,餘桃,你憑什麼說我,你又有什麼資格看不起我?你看看你自己,又醜又老,若不是青鬆哥當上了團長,你一輩子也走不出農村,你不過是仗著自己先來,仗著自己丈夫的地位,站在道德至高點上對我說這些話!”
周小麗越說越順嘴,“你又有什麼貢獻,你知道周家嗎?你知道周家在抗戰時期做了多少奉獻嗎?就連現在,我的三個哥哥也在各自的崗位上奉獻,我......”
餘桃默默的看著周小麗口不擇言,心裡十分的平靜。
“住嘴!我的妻子怎麼樣還輪不到你來評判,周海同誌和你三個哥哥的付出,又與你有什麼關係?”劉青鬆在一旁打斷了周小麗的話,毫不留情地說道,“你算什麼東西,看在你哥的份上,我對你客氣一點,你反而蹬鼻子上臉了!我把你說的這些話告訴周建國,不知道周建國會怎麼想。”
周小麗眼裡含著淚,沒了剛才麵對餘桃的歇斯底裡,傷心地看著李青鬆:“青鬆哥,你對我一定要這麼絕情嗎?難道我為你付出的一切,你沒有一點點感動嗎?”
“沒有!”劉青鬆皺著眉頭絕情道。
劉青鬆現在越看周小麗,越覺得她腦子有毛病。
周小麗仿佛和他們生活在不同的世界裡,滿嘴的情情愛愛,劉青鬆理解不了她。
國家建立之初,經曆了無數磨難,如今的和平來之不易。
現在邊境局勢正緊張,華國和周邊國家以及阿麥瑞克國的拉鋸戰一直沒有停止過,國外那些禿鷲是不會輕易放任華國就這樣強大起來。
柯瑞爾戰爭,有多少士兵用自己的血肉之軀,將阿麥瑞克國打敗,逼他們退居三八線後,在國際上華國是用自己的鮮血維持住了尊嚴。
作為一個團長,劉青鬆沒有心思理會周小麗那些風花雪月的事情,他也不屑跟周小麗解釋,甚至看周小麗一眼,他都覺得膩煩。
餘桃對周小麗的耐心也耗儘了。
剛剛她說的那番話,算是對周小麗最後的奉勸。
可是沒想到,周小麗這個人的思想已經徹底走偏,也對,她本來就是穿書而來的女主啊。
現實真不是,餘桃再次認知到這一點。
裡把周小麗的愛情描繪的太過美好,寫儘了她心酸的少女心事,可是現實中認識這樣一個人,而且這樣的女人還癡纏著劉青鬆,餘桃心裡隻覺得厭煩。
餘套已經不想再在這裡呆著時間了,她還有許多的事情要做,她的生命裡周小麗的存在不值一提。
不知道李招娣那些人看夠笑話了沒。
周小麗若是覺得丟臉,明天就可以離開回文工團,可是餘桃和劉青鬆以後還要在家屬院生活。
餘桃就擔心明天孩子們起來後,聽彆人說起今天的事情,心裡會受到影響。
戲也唱到這,餘桃該說的話也說完,她不再理會周小麗,轉身對著劉青鬆道:“我先回屋,該說的我都說了,你自己惹得麻煩自己解決。”
劉青鬆無奈看餘桃一眼,黑著臉道,“嗯,你先回去吧,我去師長家裡一趟。”
說完這句話,劉青鬆轉頭直接對著鄭長征道:“她愛在哪在哪,我不管了,老鄭,今天就算拚著跟周建國斷了那份交情,我也要擺脫這個女人,周建國問起來,你給我做個證。”
論起戰友情,劉青鬆和周建國的交情還真不淺。
劉青鬆還是一個小兵的時候,就認識周建國,那個時候他們倆人不在一個連隊,對對方隻有聞名,未曾相識。
上了柯瑞爾戰場,劉青鬆與周建國並肩作戰,幾經生死,其中的感情自不用多說。
若不是因為這個原因,劉青鬆早就對周小麗翻臉了。
鄭長征跟周建國關係也好,要說起來,劉青鬆跟鄭長征還是後來在軍校培訓時,經過周建國介紹才認識的。
鄭長征聽了劉青鬆這話,心裡一愣,他知道劉青鬆這是動真格的了。
倆人搭檔這麼久,也算是了解彼此的脾氣,鄭長征知道劉青鬆不會改變主意,也不多勸,隻說:“行,這個要求我答應。”
劉青鬆聽鄭長征說完,又對著餘桃交待一句,抬起腳就去師長家。
餘桃見劉青鬆走了,也跟鄭長征點點頭,回了家裡。
轉眼間這裡隻剩下周小麗和鄭長征倆人。
周小麗依舊怔愣在原地,默默地看著劉青鬆的背影,她這是第一次深刻的認知到,劉青鬆竟然討厭她到如此地步。
周小麗心裡接受不了這個事情,今天晚上發生的種種,徹底將她的幻想打破,還有她引以為豪的驕傲。
她已經沒有辦法思考,整個人都像是丟了魂一樣。
鄭長征對周小麗的耐心也即將用光,見她這樣,忍不住道:“你好自為之吧。”
說完這句話,鄭長征勸都不勸,抬腳就走。
他沒有興趣一個人待在這裡跟周小麗吹冷風,鄭長征害怕自己再不走,周小麗這個腦子跟她媽一樣不正常的女人會纏上他,這樣的事情以前又不是沒有過。
連鄭長征都走了,周小麗站在原地“嗬嗬”笑了一聲。
她隔著夜色看向餘桃家裡亮起的黃色燈光,咬緊下唇,用手摸了一把臉,也跟著鄭長征的腳步回了家。
還沒完全入夏,夜裡的風依舊很涼,周小麗的裙擺被風吹得搖擺起來,她明明是懷揣著心意精心打扮來跟自己的初戀告彆,可是卻被所有人踩在地上踐踏。
遲來的羞恥心讓周小麗用雙手抱緊了胳膊,眼淚又忍不住流了出來。
周小麗到鄭長征家裡的時候,向情正黑著臉坐在沙發上。
見周小麗回來,向情壓抑住自己的怒火問道:“你又出去了,你不是說今天來,是為了告訴我好消息嗎?你又騙我去找了劉青鬆!”
剛才鄭長征回來,連句話都沒有跟她說。
向情知道,鄭長征這是又在埋怨她。至從上次周小麗來了之後,兩人爆發了一次吵架,向情這倆月幾乎一直在跟鄭長征冷戰。
向情埋怨鄭長征不關心她,對她的態度沒有結婚前好,也拉不下臉跟鄭長征道歉,可就算冷戰,那也是他們兩口子的事情。
這幾天好不容易兩口子的感情有了回轉,沒想到周小麗一來,他們又有生氣的苗頭。
向情揉了揉眉心,對著周小麗語重心長道:“周小麗,你能不能省點心啊?我在書房看了一會病例,你就打扮成這個樣子出去找劉青鬆?你看看你穿的像話嗎?你明明知道這是在部隊,為什麼還要穿這一身出去?還有,我跟你說了,劉青鬆家裡請客,有好些人過去吃飯,你有什麼話就不能人少的時候說,非要現在!”
向情喋喋不休,說實話,她對周小麗的耐心也快耗儘了。雖然心裡依舊把周小麗當成妹妹看待,可是向情語氣裡還是帶了一些不耐煩。
周小麗現在正傷心著,向情還一直念叨她,她可以忍受劉青鬆和鄭長征的指責,可是向情算什麼。
周小麗壓抑著感情流淚崩潰道,“向情姐,算我對不起你了,現在所有人都罵我,我已經很難受了,你有話能不能明天再說,讓我休息一會兒!!!”
向情還未說出口的抱怨,被周小麗這一句話堵在心口,她深吸一口氣,“好,很好,周小麗,以後我再跟你說一句話,我就是豬。”
說完這句話,向情冷笑道:“給你說了千言萬語,你聽不進心裡,我對你算是仁儘義至了。”
向情冷靜了一下,開口道:“周小麗,明天你就走吧。”
向情本意讓周小麗避一下風頭,她知道周小麗鬨了這一出,家屬院裡明天肯定會風言風語。周小麗才十八歲,以後還要找婆家呢,家屬院裡的那些從鄉下來的人,什麼臟話都能說出口,罵周小麗狐狸精都算輕的,周小麗聽了還能不能活了。
這話聽在周小麗耳朵裡,卻又變了一個意思。
周小麗怔怔道:“向情姐,連你也趕我走,你也不要我了嗎?”
向情看她這樣,心裡一軟,卻還是硬著心腸道:“我也有自己的生活,以前跟你說過千百遍的東西你當做耳旁風,小麗,你不小了,該清醒一點了。”
周小麗哪裡聽不懂向情的話,她知道,向情這是要跟她斷絕關係呢。
書裡的女主角也不過如此,說什麼善良,可是為了自己父親和哥哥的檔案,以前不也是費儘了心思討好她嗎?
周小麗接連受到打擊,已經讓她的神誌有些不清了,見向情都這樣對她,周小麗不管不顧的問道:“向情姐,你連自己的爸爸和哥哥也不管了嗎?要是沒有我向爸爸求情,向伯父現在已經下放了。”
向情一愣,不敢相信地看著周小麗,仿佛沒有聽清楚她說的話。
“你說什麼?”向情問道,“你再重複一遍?”
周小麗咬住下唇,不敢再說了。
向情嗬嗬一聲:“原來在你心裡,我們的關係一直都是這樣的?”
她認真的端詳著周小麗,仿佛第一次認識她。
向情一直以來都把周小麗當成自己的好朋友,若說跟她交好沒有一點功利心那是不可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