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青鬆一愣,他睜開眼睛看著房頂,心裡想著最近斷斷續續得到的消息。
“沒有。”劉青鬆心中翻湧,卻還是吐出兩個字。
餘桃失望地笑笑,用鼻子發出一聲帶氣音的哼聲,淡淡的問道:“是沒有,還是不能告訴我?”
劉青鬆靜默一秒:“你既然已經猜到了,為什麼還要問我?有些事情...n你不能知道。”
劉青鬆翻了一個身,就著朦朧昏暗的光線,看向餘桃。
躺在身側的人隻有一個模糊的黑影,一動不動,若不是餘桃有些微微錯亂的呼吸,劉青鬆都以為她睡著了。
“為什麼要問你?”餘桃好笑道,“你說我為什麼會問你?劉青鬆!我作為受害者,作為一個孩子差點被拐子拐走的母親,難道我還沒有權利過問嗎?”
劉青鬆聽著餘桃有些激動的聲音,心中一陣發悶,想要說的話被他壓在心底。
待餘桃冷靜下來,劉青鬆沉穩的聲音在黑暗中響起:“很抱歉,作為丈夫,我應該回答你的問題,可是作為一個軍人,出於保密原則,我不能跟你說太多。”
他的話有些殘酷,卻奇異般讓餘桃冷靜下來。
餘套靜靜地聽著,靜默不言。
劉青鬆又道:“我隻能告訴你,事情比你想象中的複雜太多,張懷民背後涉及太廣,他甚至有可能是國外勢力埋藏在我們這裡的一顆釘子。”
餘桃閉上眼睛,沒有細問:“你能告訴歐文,那個逃跑的拐子抓住了嗎,他們是誰的人嗎?”
劉青鬆靜默一會兒:“抱歉。”
警方根據遺留下來的痕跡,抓獲當初在火車上逃走的那個矮小男人和他的六個團夥,那個男人明顯是個小頭目,很不幸的是,他被抓後直接飲彈自儘。
這兩個月以來,根據各個方麵得來的消息,張懷民這一團夥人上下勾結,隱藏在其背後的黑暗勢力已經滲透到各個方麵。
由張懷民引發的拐賣案件,已經受到上方的高度重視。
怕打草驚蛇,這個案件的保密等級一再加強,劉青鬆也隻得到一點消息。上麵打算摸著線索,找出他們所有隱藏在群眾裡的同夥,甚至利用這個機會拔出他們在國內的其他據點,把那些破壞國家穩定的因素一網打儘。
國家初建,從清末國外列強入侵到現在,半個世紀的抗爭讓這片土地上的人苟延殘喘,百姓好不容易站了起來,還沒歇口氣又遇上全國性的□□。
國家積弱已久,社會上不穩定的因素又太多,不說一直隔岸虎視眈眈的老蔣,其他國家在華國同樣攪動風雲。
天下從來都不太平,人性更經不得一絲考驗,在這一方麵,劉青鬆比餘桃了解的更多。
餘桃閉上眼睛,又重新睜開,她已經知道在劉青鬆口中問不出什麼來了,可是餘桃依舊不死心。
“那你告訴我,張懷民死了嗎?”
“沒有。”這個劉青鬆可以回答。
未等餘桃惱火,劉青鬆又道:“你放心,他現在想死都難。”
張懷民從內戰時就潛伏在暗處,建國以後暗中聯係到他的上線。
從五六年開始到被捕獲時,張懷民能記得的被拐賣人員就高達607個,被拐走的人被他交給上線,其中大部分被賣到國外。
他們這一夥人借此賺取大量的金錢,轉過頭來又利用這些錢打通關係,在國內製造騷亂,引起許多無辜百姓的傷亡。
對張懷民那夥人來說,死亡太便宜他們了。
這些內情,劉青鬆一個字都不能跟餘桃講。
聽到張懷民的下場,餘桃長出一口氣,她閉上眼睛,放在身側的手握緊又鬆開,待情緒平複後,餘桃終於開口道:“如果來的時候大哥和大嫂沒有送我們,如果拐子得逞把我和三個孩子都拐走,這個時候你應該已經抱得美人歸了。”
“胡說什麼呢?”劉青鬆道,餘桃所說的話他不敢想,一想就後怕,“你們不是好好的在這裡嗎?怎麼會被拐子拐走,呸呸呸,快把剛才說的話‘呸’掉。”
聽完餘桃的假設,不知道為什麼劉青鬆背後一涼,冥冥中他有一種已經失去過他們母子四人的感覺。
劉青鬆一急都忘記自己是唯物主義者,把幼時劉楊氏哄過他的話都說了出來。
餘桃聽出他聲音中的緊張,跟劉青鬆相處這麼久,餘桃知道他此時的擔憂是真心的,也知道劉青鬆已經算是一個好男人。
可是她的心卻依舊沒辦法完全接受。
餘桃沒有接劉青鬆的話茬,繼續靜靜地問道:“如果,我說如果,如果我和三個孩子都被拐走,隻有三娃被你找了回來,大妞和二娃卻不知所蹤,不久你又收到我死亡的消息,這種情況下你會娶周小麗嗎?”
劉青鬆一愣,忽略掉心裡巨大的荒蕪感,他聽清餘桃話裡的認真。
劉青鬆靜默了一會,搖搖頭:“不會。”
“騙子。”餘桃輕笑一聲,吐出兩個字。
上輩子書裡可是寫得清清楚楚,劉輕鬆還想騙他。
“我怎麼騙你了,我不喜歡周小麗,再說你,你都...死了,孩子也不知所蹤,我怎麼有閒心娶其他女人?”劉青鬆惱火道,“你把我劉青鬆當成什麼樣的人了?”
餘桃微微笑笑,睜著眼睛看向黑暗處。
重生回來後,笑容仿佛成了她身上的一個保護色,餘桃對劉青鬆的控訴充耳不聞,繼續問道:“那要是三娃變傻了,家中爹娘聽到這些消息倒了下去,周小麗這麼一個黃花大閨女,拚著名聲不要,以照顧三娃的名義,一直賴在你身邊不走,師長,周建國,周海甚至是鄭長征都撮合你們,你會娶周小麗嗎?”
餘桃也不知道為什麼,明明上輩子已經發生的事情,她都知道了結果,可是現在她卻想親口聽劉青鬆的選擇。
黑暗極大地遮擋住兩個人的情緒,沉默在兩個人之間蔓延。
“若真像你說的那樣,我可能會吧。”劉青鬆靜默了一會,翻了一個身,歎口氣,認真的回答餘桃的問題。
“若真是那樣,嗬,我應該會娶她。”
餘桃聽了沒說話,看著黑暗,靜靜地呼吸著。
難言的靜默流淌在夫妻倆之間,明明躺在一張床上,彼此之間隻有一個孩子的距離,可是這一刻,劉青鬆卻覺得,餘桃離他很遠很遠。
“若是我死了?不說現在,就說明天,若是我明天執行任務的時候犧牲,你會改嫁嗎?”
過了一會,劉青鬆帶著沙啞的聲音在餘桃耳邊響起。
餘桃竟然聽出了一絲脆弱。
她一愣,劉青鬆怎麼會死?他在書裡可是一路風生水起,仕途不可限量。周小麗若不是知道他未來的成就,可能也不會對他這般癡迷。
“不會。”餘桃輕笑一聲,還是答道,“你死了,我也不會改嫁。”
第一次嫁人是受時代所限身不由主,第二次她想自己選擇。
一生嫁給一遭男人就夠了,再嫁一次她嫌累的慌。
若劉青鬆死了,餘桃不想下輩子頂著一個寡婦的名頭,再去跟另外一個素不相識的男人過半輩子,那不是給自己找罪受嗎?
劉青鬆不知道餘桃怎麼想的,聽了餘桃的話,劉青鬆輕笑一聲:“傻,我若是死了,你就再找個好人嫁了吧。”
說著劉青鬆歎了一口氣,將胳膊輕輕放在餘桃的被子上,半浮空著摟著她。
“時代不一樣了,不興童養媳這回事,也不興包辦婚姻。。”劉青鬆帶著嘶啞的嗓音輕輕的說道,“爹娘把你當女兒疼,你再嫁他們肯定不會攔著你。還有三個孩子,你若是想帶走就帶走,不想帶走就留在劉家,我相信爹娘還有大哥大嫂會讓他們健康的長大。”
每個戰士出任務之前,都寫好了遺書,劉青鬆當然有,那封遺書裡的內容被他好好的存放著,等他死了就會出現在餘桃手裡吧。
餘桃聽了他這一番話,不知道為什麼,眼睛有些發熱。
“你怎麼會死,彆說傻話了。”餘桃笑道。
劉青鬆淡淡道:“我怎麼不會死,若不是命大,我不知道死了多少次了。”
餘桃一怔。
“我說真的。”劉青鬆道,“我死了,你好好活著,找個疼你愛你的男人嫁了。”
“以前我經常在想,像我這樣的男人就不該結婚生孩子。我沒法給你陪伴,同樣沒法陪孩子成長,我也不知道,哪一天我會死在敵人的槍口下,或許是明天,或許是後天。”
“嫁給我,你注定要過提心吊膽的生活。”
借著黑暗,劉青鬆說出自己的心裡話,那是埋藏在他心底好些年的話。
“那你當初為什麼還要娶我?”餘桃啞著聲音問道。
劉青鬆輕笑一聲:“你從十三歲等我,一直等到十九歲,那麼癡心,十裡八鄉誰不知道你是我劉青鬆的童養媳啊?娘說,你都蹉跎成老姑娘沒人要了,我再不娶你就不配為人。”
餘桃也跟著輕笑,她想想自己十三歲到十九歲的人生,那段記憶對她來說太過久遠,那個時候她懦弱,膽小,說起來還真是一個封建社會殘留的童養媳。
劉青鬆道:“現在想想,幸好娶了你,不然我哪來的今天這樣的生活。”
餘桃微微笑笑,閉上眼睛。
跟劉青鬆交談了一會,心裡沉重的苦悶竟然奇異般地消散了一些。
起碼劉青鬆解答了她心裡一直以來的困惑。
餘桃想,她也該認真的思考以後跟劉青鬆的關係。
現在她自己可以掙錢,以後考了畢業證,爭取到一個更好的工作,那個時候,她會有更多的選擇吧。
希望有一天,她可以堂堂正正的選擇,要不要跟劉青鬆過下去。
“睡吧。”餘桃淡淡道。
“嗯。”劉青鬆應了一聲,用手輕輕拍拍蓋在餘桃身上的被子,半晌道,“你放心,相信我,我一定會讓那些人受到法律的製裁,想要傷害你們的人,我也絕對不會放過。”
餘桃沒有回答。
劉青鬆以為她睡著了,停下了拍打的手,翻身平躺下來,他聽到餘桃淡淡的鼻音。
“嗯。”
聽到回應,劉青鬆淡笑一聲。
“對了,我忘記跟你說了,明天我要去出個任務。”
因為這句話,餘桃猛地睜開眼睛,撐著胳膊微微支起上身:“出任務?怎麼沒有聽你說,什麼時候走,危險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