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宵心心念念的體檢結果也已經出來了, 結果顯示江子溪除了有點營養不良和低血糖以外, 其他並沒有什麼大問題, 這讓沈宵總算鬆了口氣。
本來結果早就出來了, 不過因為這段時間工作太忙,所以就一直沒能來取,每次他們下班的時候,醫院也差不多下班了,今天之所以能過來還是因為沈宵不等下班就直接帶著江子溪翹班溜過來的。
看著沈宵難得放鬆的表情,不知怎麼,江子溪覺得自己好像也跟著放鬆了下來, 她拉了拉還在看報告的沈宵,道:“怎麼樣,這下可以放心了吧。”
被拉了袖子的沈宵低下頭看著江子溪,想了想,道:“那也不能鬆懈。”
說著, 將手裡的報告遞到了江子溪麵前, 指著上麵的醫囑給江子溪看:“營養不良, 身體裡缺乏維生素,需要好好補充營養,不能勞累過度,需要注意好好休息。”
江子溪有些無奈,但心中卻微微的發甜, 能夠被這樣在乎和關心的感覺, 真是太好了呀。
離開了醫院後, 江子溪又被沈宵帶到了醫院對麵的一家大藥店,看著那個一臉認真的挑選和對比著不同牌子維生素和鈣片的沈宵,江子溪的唇角不自覺的微微勾出了一個和緩的弧度。
恍惚間,江子溪忽然想起來,很久很久以前,那時候自己的父親還沒有因為意外過世,有次母親肚子疼,父親也是如同沈宵這般,在藥箱裡慢慢的翻找著止痛藥,一邊柔聲安慰母親一邊將倒好的溫水和止痛藥遞到了母親的手邊。
由於時間已經太過久遠,江子溪已經記不清楚父親的麵容,唯一記得的,隻有父親那滿身的溫暖和對母親的輕柔疼惜吧。
後來父親意外離世,母親改嫁,原本幸福的家庭漸漸變得支離破碎黑暗無比,那時候江子溪就曾下定決心過,將來一定要有一個溫暖的家,有一個像父親對待母親那般將她放在掌心裡疼的愛人,有一個屬於他們的孩子,組成一個屬於他們的家庭。
這個家裡可以沒有錢,可以沒有房子、車子,隻要一家三口人能夠一起幸福且開心的生活就可以了,不是嗎。
隻是可惜,大概是因為她有太久太久都未曾感受過溫暖了吧,她的世界裡也已經很久很久都未曾出現過陽光了,所以江子溪非常渴求溫暖,非常向往陽光,甚至到了一個有些極端的程度。
她,真的太想要一個家了。
也正是因為這樣,所以在大學時沈宵對自己窮追不舍的時候,她猶豫了,那時候的沈宵,對她很好,每次見麵的時候都會送一些精心準備的小驚喜,儘管那些東西並不值什麼錢,但在江子溪看來,卻是很珍貴的心意。
沈宵的父母都是農村的,他是他們家裡和村子裡唯一的一個大學生,上麵有兩個姐姐,家裡條件並不好,甚至比當時的江子溪更窮,不過江子溪當時並不在乎。
錢她可以自己賺,房子車子他們可以一起奮鬥,儘管這在H市很難,尤其是對兩個剛剛畢業的大學生而言,難度更是上了一個台階。
其實江子溪從最開始就知道,自己並不喜歡沈宵,他並不是自己喜歡的類型,但在沈宵對她告白的時候,她還是答應了,因為那個時候的江子溪,實在已經撐不下去了,她需要給自己一個硬著頭皮走下去的理由。
所以她答應了沈宵的告白,成為了沈宵的女朋友。
再後來,兩人大學畢業,領畢業證的那個晚上,沈宵跟她求了婚。
她不愛沈宵,卻舍不得沈宵帶給她的那些溫暖,那時候沈宵幾乎是她黑暗當中唯一的一束燈光了,所以哪怕不愛沈宵,江子溪還是答應了沈宵的求婚。
江子溪知道自己的行為很自私,她也想過要去彌補,也試著想要讓自己愛上沈宵,可還沒等她愛上沈宵,沈宵就已經露出了真麵目,那時候江子溪才忽然發現,原來自己抓住的並不是一縷陽光。
沈宵並非陽光,他隻是一根火柴。
在短暫的明亮過後,剩下的就隻有灰燼與無儘的黑暗。
江子溪想,大概這就是報應吧。
每個人都要對自己的選擇負責,當初是她自己貪戀沈宵的溫暖,在明明不愛他的情況下卻選擇嫁給了他,現在沈宵會變成這副模樣,或許自己也應該承擔一定的責任吧。
可能是出於彌補的心理吧,儘管沈宵做的再過分,江子溪都沒有提過離婚,不是因為對這個男人有什麼留戀,更不是對沈宵還有什麼愛和期待他能夠改變,能夠浪子回頭。
隻是,出於對家庭,對自己當時選擇的負責吧。
後來之所以對沈宵提出離婚,並不是因為忍受不下去了,隻是單純的因為沈宵觸碰到了她的底線,她的兒子,那是她黑暗人生當中為數不多的溫暖了。
沈宵吃軟飯、賭錢甚至□□江子溪都能忍,但他千不該萬不該的是,偷走了兒子上學的學費去賭博。
江子溪從來不認為自己是幸運的,更加從來未曾奢望過自己將來會擁有一段真正的愛情,她要的不多,她隻是想要一個家而已,一個能和她一起相互扶持著走下去的人,與其說是愛人,倒不如說是一個夥伴。
曾經江子溪認為沈宵會是這樣一個人,但她錯了,沈宵不是。
可就在她對生活已經不抱任何希望的時候,他出現在了自己亂七八糟的生命裡,江子溪不知道他從哪裡來的,更加不知道他什麼時候會走,她甚至連詢問上一句的勇氣都沒有。
從最初的戒備,到戒備、信任,再到現在不自覺的心動,明明隻過了短短幾個月而已。
江子溪本以為愛情這種東西根本不會出現在自己的生命當中,她想過如果真的與沈宵離了婚,那麼她應該不會再選擇結婚了,其實孤獨一生也沒什麼不好的。
就算將來真的遇到合適的對象,江子溪也不會將她的感情投入很多,與其說是在尋找一個愛人和伴侶,倒不如說是尋找一個能夠共度一生的朋友。
他們之間或許會有友情、親情,卻唯獨不會有愛情。
但這種認知和感覺,卻在他來到的那一天起,開始有了微妙的變化。起初是一點點動搖,後來隨著相處,漸漸演變成了前所未有的心安,似乎,隻要和他在一起,自己就什麼事情也不用擔心一般,他總能將所有的事情都處理好。
他總能在她最需要的時候,擋在她麵前,告訴她:你彆怕,還有我。
生平第一次,江子溪發現,原來自己也是可以被人疼惜的,也是生平第一次,江子溪嘗到了心動的感覺。
從最初的克製,到現在的放任,江子溪知道自己不應該,她不該去賭,不該動心,更加不該放任自己對他的感情越來越深,越來越濃烈,可在麵對這樣好的他時,江子溪卻忽然發現,原來喜歡一個人,是無法克製的。
所有的冷靜和理智,所有曾經引以為傲的堅強和克製,從遇到他的那天起,就已經開始不受控製的紛紛瓦解。
既然無法克製,那麼就聽從自己的本心,放縱一次吧。
江子溪看著身邊神色認真,正在耐心聽著工作人員講解不同牌子維生素區彆的沈宵,心中忽然生出幾分衝動,她轉過身走到了他的身後,在他還沒能反應過來的時候,忽然伸出雙手環住了他的腰,小心翼翼的將自己的側臉貼在了男人的背上。
被江子溪突如其來的偷襲弄得有些茫然的沈宵渾身都僵硬了起來,臉上也再也沒有剛才的嚴肅和認真,僵硬之餘還帶著一點無措,想要將人拉下來,但又怕自己下手沒輕重傷到她,隻能有些無奈的問道:“你在做什麼?”
江子溪聽著沈宵強有力的心跳,原本心中殘存的那一絲絲的顧慮此時也徹底消失了,她感受到了男人的僵硬,但卻並沒有立刻收回手,反倒是收緊了手臂,難得孩子氣的耍起了賴皮,甕聲甕氣道:“抱抱你啊。”
聽到江子溪的話,沈宵的眸子暗了暗,就連聲音都有些沙啞了起來,他放下了手中的維生素和鈣片,手輕輕覆在江子溪的手上,啞聲道:“你……彆鬨。”
若此時江子溪放開手站到沈宵的麵前,一定能夠看到這個向來一本正經嚴肅的不得了的男人此時,臉已經漸漸地開始變紅,並且這種熱度還在不斷朝著脖子和耳朵蔓延開去。
江子溪頓時就笑了起來,眉眼彎彎的開口道:“沒有鬨,我隻是突然很想抱抱你。”
見江子溪不肯鬆手,沈宵嘗試著哄了兩次都沒能讓她放手,無奈之下隻能輕咳一聲,重新拿起了櫃台上的幾盒維生素,強作鎮定的頂著藥店賣藥的小姑娘調侃的眼神硬著頭皮繼續著剛才沒問完的話題。
直到最後成功選定了兩款適合江子溪服用的藥,需要去前台結賬的時候,江子溪這才放開了手,一本正經的跟在沈宵身後排隊等著結賬,就像剛才那個抱著沈宵不撒手的人不是她一般。
結完了帳,兩人都沒有說話,沉默的上了車,又沉默著開車回到了小區,沈宵拎著裝藥的塑料袋鎖好車後,走到了等在不遠處的江子溪身邊,道:“走吧。”
說著,一起朝著電梯的方向走去,兩人都沒有說話,地下車庫裡麵一片寂靜,除了偶爾傳來些許汽車經過時發出的聲響外,再無其他聲音了。
沈宵原本是不想說話的,因為他到現在還沒能從剛才在藥店裡江子溪突如其來的那個擁抱當中回過神,但大概是因為那個擁抱太過突如其來了,而且以江子溪那樣沉靜的性格,完全不像是會做出那樣舉動的人。
所以,趁著等電梯的時候,沈宵略一猶豫後,還是開口問道:“剛才在藥店裡,你怎麼了?”
回家的這一路上,江子溪早就已經做好被詢問的準備了,但她沒想到沈宵這麼沉得住氣,居然憋了這麼一路都沒有問出口,到現在才問。
她看著沈宵脖子上還未褪去的紅暈,頓時便覺有幾分好笑,想了想後,搖了搖頭,認真道:“沒怎麼,隻是剛才忽然覺得,你太好了,所以……情不自禁?”
這話說出口,連江子溪自己都忍不住笑了出來,這麼厚臉皮的話居然是從自己口中說出的,想想便覺得非常不可思議。
聽到這句話,沈宵怔了怔,剛想說什麼,卻聽到耳旁傳來了一聲清脆的響聲,電梯到了。
兩人一起進了電梯,沈宵將剛才想說的話咽了回去,電梯到達樓層,江子溪走出電梯時,忽然聽到身後傳來一道低沉的男聲,他的聲音不大,卻無比清晰的傳入了江子溪的耳中,讓她忍不住莞爾一笑。
“你也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