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明遠走近後才發現沈宵身上也有著大大小小的傷口,尤其是小腿和手上,立刻道:“霄哥,你的手和腿怎麼了?”
被陸明遠這麼一說,沈宵這才感覺到腿上和手上隱隱作痛,他皺了皺眉,道:“沒事,不小心蹭到了。”
就在陸明遠還準備說什麼的時候,之前從沈宵背上接過傷員的一個小護士又折了回來,動作強硬的拉著沈宵一起上了救護車,沈宵原本不想去的,奈何陸明遠他們那夥人也跟著一起催他去醫院。
無奈之下,隻能跟著上了車。
救護車臨走前,沈宵透過窗戶看到外麵寫字樓的火勢遠比之前他衝進去那會兒要小了不少,看樣子是差不多控製住了,沈宵微微鬆了口氣。
想起來之前的那場家長會,沈宵想要伸手去看看兜裡的手機還能不能用,如果能用的話給江子溪打個電話報個平安。
隻是他不過剛剛抬手,就被一旁表情嚴肅的醫生一個眼刀製止了,看著自己幾乎被燙掉了一層皮的手,沈宵苦笑。
好在他身邊坐著一個以家屬身份混上救護車的陸明遠,幾乎是在沈宵抬手的時候就get到了沈宵的想法,幫他去兜裡拿手機,隻是拿出來的時候手機已經壞了,黑屏打不開機了。
不過這難不倒機智的陸明遠,他立刻用自己的手機找到了江子溪的電話,遞到了沈宵麵前,問道:“霄哥,打了啊?”
見沈宵點頭,陸明遠把手機遞到了沈宵耳邊。
電話撥通沒多久就被接通了,江子溪的聲音有些著急,幾乎是在通了的瞬間就開口問道:“小陸,沈宵有沒有和你在一起?”
沈宵聽出了她聲音當中的焦急,不知怎麼,忽然想起了剛才在樓上洗手間裡找到那個消防員時,他艱難的遞給自己的那枚戒指。
……
沈宵閉了閉眼,放緩了聲音道:“我在,我沒事,彆擔心。”
這話說出口,連沈宵自己都覺得蒼白,他已經記不清楚這是第幾次跟她說這種話了,但真正能夠做到沒事的次數卻少的可憐,彆擔心,怎麼可能不擔心。
如果換做是江子溪在他目前這個位置,每隔一段時間就要去做這種危險的事情,沈宵自己都不能夠接受。
想到這裡,那些安慰的話就再也說不出口了,他向來堅定,無論發生什麼事情都未曾有過動搖的眸子第一次露出了些許的疲憊和……茫然。
在穿越到這個世界以前,沈宵從進部隊起就始終是獨自一人,他無牽無掛,沒有談過戀愛,沒有女朋友,父母離世後連家也沒了,他隻需要對自己負責,不需要對彆人負責了。
他是孤獨的,也早就已經習慣了這樣的孤獨。
從未,奢求過感情和家庭,他的一切都是屬於他心中的信仰和肩上背負的責任。
為此不顧一切,為此不畏生死,
所以,當生命最後的時刻,沈宵義無反顧的選擇衝出去護著自己的隊友,他不害怕也沒怕過,更加不會後悔自己的選擇,他能夠對自己的所有決定負責。
記得那個被他護著的小孩兒剛結婚還不到一年,出任務前還跟大家說他媳婦懷孕了,等這次任務結束後請大家吃飯。
死亡來臨的那一刻,沈宵其實很平靜,沒有後悔沒有遺憾更沒有執念。
他和彆人不一樣,他是沒有牽掛的,上沒有父母需要孝順,下沒有妻兒需要照顧。
生時恣意,死時灑脫,沒有什麼放不下的。
隻是沈宵沒有想到穿越以後,他會有了家庭,有了妻子和孩子,也……有了牽掛。
沈宵上輩子沒談過戀愛沒成過家,當兵當了一輩子,有些東西早已經刻進了骨子裡,即便穿越重來,換了一具新的身體,那些刻進骨子裡的東西也不曾被磨滅。
譬如義務,譬如責任。
有時候不是不知道有些事情完全可以袖手旁觀,有時候不是不知道那些事情去做了有可能引來禍端,有時候不是不知道那麼做可能會將自己置於險地,九死一生。
可,總還是要去做的。
說是固執也好,聖母也罷,但沈宵從小到大接受的教育便是如此,他的生活便是如此,他不能退,也不會退,彆人可以不去做,但他不行。
沈宵唯一覺得愧疚的,隻有江子溪和兩個孩子。
他依舊按照上輩子的行事方式在繼續走著上輩子的老路,始終沒能調整過來,可他卻忘了,江子溪和兩個孩子也是他的責任。
憑心而論,他或許是個好軍人,但卻不是一個好丈夫、好父親。
他可以因為江子溪輕微營養不良而生很久的悶氣,卻未曾想過,每次他出任務時,江子溪又是以什麼樣的心態在等他回去。
不公平,這對江子溪不公平。
曾經沈宵忽略的東西,此時卻齊齊的湧上了心頭,對著電話沉默了很久,聽著電話那端江子溪掩不住的焦急和擔心,沈宵隻覺得像是兜頭被澆了一盆冷水。
江子溪接連問了好幾個問題,但等了許久,卻始終沒能等到沈宵的回應。
“阿宵?”江子溪試探性的叫沈宵的名字。
沈宵回過神,他的唇抿成了一條直線,有些發白,薄唇因為太過乾燥的緣故有點起皮。
良久後,江子溪才從電話那端聽到了沈宵的聲音。
“對不起。”
再簡單不過的一句話,卻成功的讓江子溪將所有想說的話全部堵在了喉嚨。
她怔怔的盯著桌子上的畫稿,那是今天沒能做完的設計圖,她回到家已經兩個小時了,而圖上的進度卻依舊是下午下班時的模樣,沒有絲毫進展。
除了……
畫稿旁邊空白的地方密密麻麻的寫著同一個名字。
沈宵。
是了,從沈宵在家長會上離開後,江子溪就一直無法集中注意力,她幾乎無時無刻不在想著沈宵,那麼大的火,沈宵在做什麼,他是不是會衝進寫字樓裡救人,會不會受傷,會不會出事,會不會……
江子溪無法控製自己不去想,隻要閉上眼睛,眼前還能出現除夕那天晚上沈宵渾身是血的樣子。
儘管她已經很努力的想要克製,並且一直都在告訴自己,他會沒事,可有些事情根本是無法控製的。
她不想阻止沈宵去做他想做的事情,因為她知道如果沈宵不去,那就不是沈宵了,而她之所以喜歡沈宵,又何嘗不是喜歡他的正直和堅定,這些性格和行為本來就是沈宵的一部分,也是她喜歡的一部分。
如果真的喜歡一個人,又怎麼忍心看著他為自己磨平原本的棱角,又怎麼忍心他為了自己丟掉他的驕傲,他的信仰。
她舍不得。
儘管江子溪知道,如果今天她明確的告訴沈宵,以後不要再做這樣危險的事情了,不要再開什麼安保公司了,不要再受傷了,沈宵一定會答應下來,並且從此以後做一個好丈夫,好父親。
可她怎麼舍得。
就像沈宵不會因為害怕她飛得太高而用感情桎梏她的事業一般,江子溪又如何會因為所謂的安全感折斷沈宵的翅膀,磨平他的棱角,讓他變得平安卻平庸。
做不到的啊。
喜歡是放肆。
可愛是克製。
“沒關係。”
“我去找你,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