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會試放榜這日, 又是三年一度舉京沸騰日子。從大早上天亮開始, 但凡參加會試學子、或者學子家仆, 就陸續候著了。當然，也有湊過來瞧熱鬨百姓。
於是, 街上被圍堵得水泄不通。
每回隔三年鄉試、會試、殿試放榜日，朝廷都會派兵來維持秩序，以防發生踩踏事件。也恰巧，顧旭正好這日從南境之地趕回京內。
安泰一邊前頭劈路, 一邊回頭對主子說：“爺，可不巧了, 今兒是會試放榜日子。這路上，可有得堵著呢。您瞧, 禦林軍都被派來了。”
顧旭放眸探去, 果然見四處都有身披銀甲禦林軍在。
收回目光來, 忽而想到另外一件事情，於是顧旭吩咐安泰道：“我先回去，你留在這裡等榜。等放榜結束了, 回來告訴我葉侯府二位爺情況。”
他雖離開數月，但卻知道, 葉蕭葉千榮兄弟二人今年春時會參加會試。
見主子竟然還對葉侯府大姑娘念念不忘，安泰既為知情者, 難免要笑一笑。但還沒笑出來呢, 目光觸及到主子投落過去冷厲目光時候, 立即嚇得收住笑容。
安泰忙雙手抱拳, 應著說：“是，小明白。”
很快，安泰便把葉蕭高中葉千榮落第消息帶回去稟告了顧旭。而與此同時，葉侯府這邊也得到了消息。
今兒是放榜大日子，從昨兒晚上開始、甚至可以說從前兩天開始，刑氏就開始夜間失眠了。常常整宿整宿睡不著，就怕兒子這回鄉試倒是過了，卻又敗在這會試上。到時候，又得再等三年。
蕭兒年紀不大，等倒是等得起。隻是，好不易一點點重新拾起來自信心，怕是又得碎了一地。
到時候，這三年想必又是痛苦煎熬。
這還不是最壞情況，最壞情況是，蕭兒落第那葉千榮卻得以高中。若真這樣，雖然現在世子未必會再針對兒子，但，於兒子來說，這畢竟是丟臉事情。
沒有對比傷害或者還小一些，有了對比，有些傷害恐怕是無法挽回了。
刑氏真是有操不完心，操心完女兒親事，又操心兒子前程。從一早上天沒亮開始，刑氏就坐立難安。
陪在身邊一同等候葉榕、馮氏姑嫂二人其實也很緊張，不過，倒還算沉得住氣。姑嫂兩個對望一眼，而後馮氏起身，從奶娘懷中抱過兒子來朝婆母走去。
“母親，您瞧高高，從一早醒了開始就在笑。說明，夫君這回定會榜上有名。”
馮氏正月裡生孩子，是個兒子，這幾日剛出月子來。葉蕭這個兒子因為出生在他父親趕著會試期間，所以，刑氏給他取了個寓意很好小名，叫高高。
刑氏希望這個孩子可以給他父親帶來好運，會試可以一舉高中。
高高是長房長子嫡孫，所以，很得刑氏喜歡。從馮氏手中接過孫子抱在懷裡，刑氏眉眼間皆是斂都斂不住笑意。
“這孩子生得有福氣，肯定能給他爹帶來好運。”
刑氏話音才落下，外頭被打發去看放榜小廝氣喘籲籲往裡跑。刑氏一早吩咐過，若是看放榜小廝回來，各門無需攔著，直接放人進來。所以，這小廝才得以一路順暢一直跑到內院來。
“夫人夫人，中了，中了，咱們家大爺中了。”
好消息來得太突然，刑氏短時間內情緒波動起伏較大，所以在得知好消息後，竟然眼前有些黑，一時沒站住腳。好在身邊跟著嬤嬤丫鬟及時扶住了她，刑氏怕傷著孫兒，立即把孩子遞回去給馮氏。
“可看真切了？”刑氏容不得半點錯處。
“小識字，瞧得真真切切，那皇榜上，寫就是咱們大爺名字。”那小廝跑得口乾舌燥滿頭大汗，為了證明自己沒看錯，甚至還說出了這回會試得中會元人名字，“夫人，咱們家大爺是貢士了，是貢士了。”
貢士就差不多等同於進士，得中貢士者，四月會參與由陛下親自主持殿試。到時候，再由陛下親自分出個三六九等來。
也就是說，貢士到進士，隻要不作弊不犯錯，就隻是名次區彆。不管是一甲進士及第，還是二甲三甲進士出身、同進士出身，刑氏都是滿意。
當然，若名次能靠前些，當然是最好。
刑氏正準備問魏昭情況，那小廝率先回了話：“夫人交代小順便打探一下魏家二爺情況，小也打探到了。魏家二爺跟咱們家大爺一樣，都中了貢士。”
“隻是……”
“隻是什麼？”刑氏忙問。
那小廝道：“隻是咱們家三爺沒中，小前後找了幾遍，也沒看到三爺名字。想來，或許是小看漏掉了。”
隻要她兒子蕭兒高中了，刑氏便不在意葉千榮中不中。他中了也行，不中更好。
心裡雖有些舒坦，但刑氏麵上卻不顯，隻道：“三爺年紀還小，不中也在意料之中，三年後再考就是了。”
雖然葉千榮沒能中貢士老太太心中有些遺憾，但嫡長孫葉蕭中了，老太太還是很開心。等刑氏帶著女兒兒媳孫子去百福院時候，老太太就琢磨著了：
“之前蕭哥兒中舉人時候，你說不大辦，怕影響幾位哥兒。又說中舉隻能算成功一半，萬不能掉以輕心。如今中了貢士，總可以大操大辦一場了吧？”老太太道，“再說，之前那頓家宴，出了那種事情，也是晦氣，我都覺得對不住蕭兒。”
刑氏笑著：“辦肯定是要辦，但不急於這一時。反正殿試就在下個月，等殿試具體名次出來再說。”
又看向高高，說：“到時候，或許可以跟咱們高高百日宴放一起辦。他們父子雙喜臨門，同樂。”
“你這個想法甚好。”老太太欣然答應。
想著與魏家約定，老太太又問刑氏：“我特意派人去問了，那魏家小哥兒也中了。這回，該是得議他跟榕兒親事了吧？”
老太太心裡也是替葉榕這個孫女著急，下頭三個比她小都有了具體著落，就她這個嫡長姐，如今婚事還沒敲定。
過了年，她都十六歲了。
刑氏點頭：“我想，魏家二夫人可能就這幾日會登門吧。已經等了這麼久，倒是不急這一天兩天功夫。”
老太太始終擔心，隻要葉榕親事一日不定下來，她就覺得會有變數。
“魏家不會反悔吧？”
刑氏始終笑著，在老太太麵前，她態度始終很好：“不會。那魏二爺與蕭兒交好，我是信得過他人品。還有那魏二夫人，人也磊落坦蕩，說一不二，不是那種背信棄義之人。”
“那就好。”老太太是沒什麼主見，如今家中一應庶務都是刑氏當家做主，她對這個兒媳婦也是十分信任，“你說信得過，那便是沒事。”
又笑著：“年前年後，桐兒桃兒姐妹親事先後都定下了，如今，我一顆心就全部掛在榕兒身上。哪日她也尋得了如意郎君，我便不愁什麼了。”
老太太雖然有時候昏庸不太靠譜，但刑氏也知道，老人家待她一雙兒女也是真心好。也是正因如此，刑氏對她老人家也十分恭敬。
刑氏也知道，這個婆母出身不高，也就不能指望她眼界多寬、有多深明大義。婆母鄭氏父親，從前隻是京城裡一個六品小官，是因為鄭家雙親無意中救了老侯爺一回，所以，當年太侯爺跟太夫人便做主，替兩人定下親事來。
她公爹老侯爺為人倒是十分不錯，多年來，倒是一心待老太太這個妻子。有過通房，但婚後就打發婚配了。
或許他知道自己所娶妻子沒有能力打理得好後宅吧，為了避免不必要麻煩，一直以來他老人家後院倒是乾乾淨淨。老侯爺老太太雖說不上多恩愛，但，老侯爺對老太太這個妻子，是絕對尊重。
刑氏有時候想想，自己這個婆母雖然一輩子渾渾噩噩糊糊塗塗，但倒是個幸福小女人。兒孫大多都出息又孝順，雖然偶有一兩個敗類，但大部分還是好。
從太夫人去世，到她這個兒媳婦進門，老太太總共也就管了幾年中饋。
她樂得清閒自在人，每日就喜歡含飴弄孫。她這一輩子，除了煩愁幾個孫女婚事外，倒沒愁過什麼。
刑氏有時候想想，倒還真是有些羨慕這樣人。
人簡單，日子過得自然開心。
魏家那邊，二夫人得知兒子高中後，很高興。她聘禮什麼一早就在準備了，就等著兒子高中後上門提親去。
所以，魏昭才從外麵回來，二夫人就差自己人去叫了。
魏昭用腳趾頭想都知道他母親喊他去做什麼。
其實他是被父親人從外麵叫回來，魏昭略遲疑一瞬，對父親身邊人說：“你先去，我去母親那裡一趟，一會兒就去父親書房。”
第69章
魏昭先去了母親那裡，魏二夫人看到兒子來，就高興說：“喊你來就是跟你說一聲，這些日子，多在家呆著，少出去鬼混。就這幾日，你便隨娘一起去葉家提親。娘明兒去一趟玉郡王府，請老太妃做媒人。”
魏昭點頭同意。
又說：“兒子會在娘備好聘禮上再多加幾件，到時候，娘告訴兒子一聲。”
魏二夫人是了解兒子，既然是他精心準備聘禮，便不可能是那些俗氣金銀玉器。想著那葉家丫頭喜好書畫，好像最愛臨摹王敘陽字跟收藏張秋水老先生畫。她兒子雖有時候混，但一旦認真做起事來，還是十分穩妥靠得住。
所以，這回想必是投其所好了。
“你是尋到了王敘陽真跡，還是又買著了張秋水老先生山水畫了？”
見母親一猜便著，魏昭笑著道：“知子莫若母，真是什麼都瞞不了母親您。”
魏二夫人就說：“當然，你是我十月懷胎生下來，是我身上掉下來肉，我能不了解你嗎？你小子從小鬼機靈，也就騙騙外頭那些人，哪裡瞞得過你娘雙眼。”
魏昭麵上笑容忽而一滯，有某個瞬間，臉上表情似是沒有掛得住。不過，也就一閃即逝變化，魏二夫人自然沒有覺察到。
“是，母親您說得對。”魏昭依舊笑著，隻是那雙眼睛倒是含了些意味不明情緒，“兒子從小再渾再調皮淘氣，鬼點子再多，也都瞞不過母親，兒子是母親一手帶大。”
魏二夫人不想跟他煽情，就打發他走說：“喊你來就是跟你知會一聲，免得你在外頭跟幾個朋友喝了酒，就忘了。既是決定收心娶妻好好過日子了，就得拿出態度來。日後，少去外頭混。”
魏昭忙應著說：“兒子聽母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