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母親院兒裡出來後,魏昭直接去了父親書房。
魏二老爺不過也才不惑之年年紀,生得高大威猛,瞧著十分嚴肅威嚴。魏昭去時候,他正坐在書房書桌後麵伏案辦公。
見兒子進來了,眼神示意他先坐。待得他把手頭上公文處理了,這次走了過來。
見父親過來了,魏昭忙起身。但還未待魏昭行禮,如往常一樣,二老爺立即就指著椅子,讓他坐。
魏昭坐下後,二老爺這才也坐下來。
魏昭知道父親找他來要說什麼,二老爺也知道兒子肯定猜得到他尋他來要說什麼,所以,也不必繞彎子,直接說了道:
“下個月殿試,你可想過他會認出你來?”二老爺本就生得威嚴,此番沉著張臉說著重要事情,就顯得他更加嚴肅了。
在父親麵前不比在母親麵前,所以,魏昭早收了玩世不恭笑,隻認真回答說:“這個不必擔心,殿試為時一天,早去晚歸。再說,都是拿了題目各自考各自,天子當日未必會駕臨。”
“就算駕臨,被兒子遇到了。早這麼多年過去,他也不會認出兒子來。”
魏昭不是莽撞大意人,他既做了考試決定,自然是方方麵麵都想到了。好在,他這張臉,既不像父親,也不像母親。
魏二老爺雖然也覺得未必就那麼巧,但總歸是冒險事情,總得事先想了萬全之策才好。有了應對之策,方進可攻、退可守。
“當年你才四歲,如今你外頭裝出來性情,也與從前大相徑庭,他倒真未必認得出。或許,確是我多慮了。”
默了會兒,魏二老爺又說:“這件事情暫且不提,但是你跟葉家姑娘親事……”
“親事兒子也是經過深思熟慮,她是值得兒子一輩子牽手走下去人。”魏昭在父親麵前一再保證,“葉侯府這個大姑娘,聰慧靈敏,蕙質蘭心,她是兒子真心想娶回家女子。”
“兒子辦事父親素來是知道,從不做沒有把握事情。既是決定迎娶,自也做了完全準備。”
“你想好就好。”魏二老爺道,“畢竟你婚姻大事,我與你母親也做不得主,最後還是得你自己拿主意。”
又說:“不過這樣也好,你總不娶妻,倒也惹人懷疑。如今為了佳人‘浪子回頭’奮力一搏走仕途之路,倒也說得過去。”
從前魏昭心不在廟堂而在江湖,其實也是想用紈絝子弟這樣身份來掩蓋自己真實目。結交三教九流,其實也是在各方遍布勢力。
如今根基打穩了,按著計劃,自然也該回廟堂了。
隻是有了前世經驗,這輩子,他並不打算這麼快出手。出手越快,露破綻就越多。既然未卜先知了,自然是坐收漁翁之利。
所以,這些年他就安安穩穩娶妻生子,順便在朝中謀個一官半職找個事先做著。至於彆,自然是等顧嬴兩家兩敗俱傷後再說。
魏昭知道葉蕭也中了貢士,他實在高興。所以,見過父親母親後,他又急忙忙準備出府去,卻半道被魏三截住。
“二哥去哪兒?”魏三就知道她二哥應付完爹娘後肯定又要跑,所以,她早早便貓在父親書房外麵等著呢。
魏三雙手叉腰,撅著嘴,一副小大人模樣指著魏昭說:“你都是馬上要娶媳婦人了,能不能為了你未來媳婦安安分分在家呆著啊。難不成等榕姐姐過了門,你也要這樣繼續外頭混著?”
“不是做妹妹我說你啊,你也是要成家立業人了,能不能有點責任心啊。”魏三小嘴叭叭叭,說得一套又一套,“唉,我們女人真是命苦啊,不能參加科舉,不能做官走仕途,更不能習武行軍領兵上戰場打仗。一輩子,都隻能依附一個男人,空有滿腹才華,卻得不到好發揮啊。”
“便是嬴王府大郡主又如何,她活得算是瀟灑恣意了,可成了親後,還不是得做太子爺賢內助。什麼時候,能讓我們這些有才華女人謀點出路啊。”
妹妹小嘴能說,魏昭又不是頭一天才知道。所以,笑著耐心等她感慨完後,才說:“二哥帶你去個地方,你去不去?”
魏三嫌棄:“哼,酒肉之地,我才不去。”
“葉侯府也不去?”魏昭說。
魏三一愣,立即反應過來,臉色也來了個大轉彎。
“你要去看榕姐姐啊?”魏三開始纏著她二哥,“那我願意去。”
“去就跟上,彆再嘮叨了。”魏昭糾正她,“你去看你榕姐姐,你二哥是去看你葉家大哥……他兒子。”
魏三心裡哼:看彆人都是幌子,就是去看榕姐姐!
但魏三識趣,此刻得求著她二哥帶她出門,當然不會拆他台嘍。
魏三是見過高高,當時馮氏還在月子裡時候,魏三跟她母親魏二夫人一起來探望過。
上次見高高時候,他還是個紅彤彤皺巴巴醜娃娃,現兒再見,已經是個白嫩嫩粉嘟嘟胖小子了,皮膚又細又滑,眼睛又大又黑,還會衝人咧嘴笑……魏三可喜歡他了。想要抱上一抱,又怕人家嫌自己小,不肯讓自己抱。
馮氏瞧在眼裡,主動提出說:“魏三姑娘這麼喜歡高高,不如抱抱他吧?”
“我真可以嗎?”魏三眼睛賊亮。
馮氏:“當然,隻要小心些就行,不礙事。”
於是魏三就小心翼翼抱起了高高。
很輕,穿著薄衫,軟綿綿,沒什麼分量。
魏三還想著自己哥哥,看了會兒高高後,便拉著葉榕手:“榕姐姐,你陪我去你家花園轉轉吧。我記得你們家園子裡杏花最好看了,現在正是看賞杏時候,去瞧瞧吧。”
葉榕明白,多半是魏昭找自己。
她想著,既然親事不會有什麼變數,且魏三又帶了她娘魏二夫人準話,說是就這幾日便登門提親,請還是玉郡王府老王妃保媒。葉榕覺得,如今也就無需過多避嫌。
所以,葉榕應下道:“那我帶你去吧。”
說罷,與自己母親嫂子道彆,便帶魏三去了花園。
葉蕭與魏昭就在花園裡候著呢,魏三一進去,就衝魏昭喊:“二哥,我跟榕姐姐也來賞杏花啦。”
魏昭負手回頭,就見一片杏花雨下,那個端莊又溫柔女子正淺淺含笑規規矩矩踱著蓮步朝自己走來。
端莊大方,又美貌動人。
魏昭承認,這一刻,她打動了自己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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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旭沒想到,他遠行一趟回府,二弟顧昶親事竟然就定下了。婚配不是樊家姑娘,竟然是葉侯府三姑娘葉桃,那個他曾經看著長大小女孩。那個前世花年早逝,讓他一輩子都追悔莫及開心不起來女孩。
更讓他沒想到是,樊昕不但答應入府為妾,且竟然還沒進府來就懷了身子。家裡隻能不顧禮儀規矩,在迎娶正頭娘子前,匆忙一頂轎子先將她迎進了門來。
這一切,都跟夢裡那些情景不一樣。
顧旭找了知情人來問,差不多也知道了到底發生了什麼。
他聽後,隻深深擰起眉心來。在他那個奇怪夢裡,葉樊二位姑娘命運不是這樣。葉桃早在第一次他跟葉榕議親時候,就自縊而亡了。而樊昕,她則該是仁義正妻,也不是如現在這般,隻是為妾。
這次南境之行,他收獲不少。去了那裡後,他更是每天晚上都做夢,夢到,全是與她有關一切。
日子呆得久了,他已經分不清哪個是前世,哪個是今生。但他知道,她肯定也跟自己一樣,擁有異於常人記憶。
如今這些日子來,他倒是越發覺得自己變得不再像是自己。夢中那一切,如洪水猛獸般朝自己席卷而來。與她做夫妻時候點滴,細致到每一個細節,他都銘記在心。
從梅花莊他們二人第一次會麵開始,他就總有一種感覺,她恨自己。當時他不懂,可後來漸漸有些懂了。
直到這回南境一行,很多二人相處過畫麵一點點擠入他腦袋後,他才醒悟過來。她跟自己一樣,擁有了前世記憶,而在那一世裡,她覺得是自己辜負了她。
她覺得自己始終喜歡人都是葉桃,她覺得自己婚後受了冷落都是因為他想娶是葉桃而不是她葉榕。可她錯了,兩人成親後有一段日子,他確不開心過,不開心原因也確是因為葉桃,但是,他是因為葉桃死而感到歉疚。
畢竟那是他看著長大女孩子,是一條鮮活生命啊。
他所得到消息是,葉桃是因他而死,是因為想嫁給他,才活不了命。且成親後,他一直在瞞著她真相——葉桃是被她母親刑氏害死。他知道葉桃死不怪她,她是善良,她甚至都不知道葉桃死因。
可她那個母親……
葉家當年對外稱,說葉三姑娘突發惡疾病逝了。但事情實在蹊蹺,他便也暗中打探過。
得到真相是,她並非病逝,而是吊死。說是吊死,卻不是自縊,而是人為。葉家當時那個吊死葉桃嬤嬤,很快也死了。
而那個嬤嬤,便就是刑氏院裡人。
他也曾懷疑過事情真假,但若不是刑氏害,實在想不通,葉桃為何就真死了?據他對她了解,她不是那種會自殺人。
雖然這一世他看出了她也有些小伎倆,並不是他所認為那麼單純天真,有些小心機也有些小手腕。但她性格,始終不會變。
她不可能是真自縊。
顧旭想,這一世葉桃沒死,該就是她很早之前就有了異於常人記憶從而救了她一命原因。而此番葉桃與樊昕共嫁仁義一事……
顧旭抿了抿唇。
他迫不及待想見她一麵,有些話,必須當麵說清楚好。
葉蕭高中貢士,刑氏高興。所以,等不及挑日子了,次日便帶著女兒葉榕一道出城去法華寺燒香拜佛。
葉榕萬沒想到,竟會在寺裡遇到顧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