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葉榕簡短一席話, 卻問得顧昶啞口無言。
很顯然, 他是保證不了, 而且也不想保證。
可事情情況根本就是兩碼事,顧家事情, 分明就是嬴賊一黨處心積慮有心栽贓,且關乎是顧氏滿門,是政治鬥爭。薛護一個小小貢士,又如何能比?
顧昶實在厭煩葉榕, 心中更是對她這種上門拿人問罪態度不滿。外頭還把她吹得多好呢,依他看, 這位葉大姑娘,不過就是一位潑婦罷了。
什麼才名滿京, 什麼才德兼備, 都是自己找人私下吹出來吧……還真有人信了。
顧昶回答不了葉榕問題, 隻能轉了話頭,冷哼道:“葉大姑娘外頭名聲傳倒是好,又是端莊賢惠, 又是菩薩心腸。依我看,倒是名不副實。”
“不論如何, 顧著禮法,你一個侯門千金都不該這般登我國公府大門。還拿人問罪, 真是可笑之極。”
葉榕始終淡然鎮定, 聞聲隻回說:“若論禮法, 你們既為公府, 素日裡又給自己標榜是‘忠良府第’,怎麼也會做出那種妻不進門妾卻先進門事兒。若不是顧二爺固執己見,顧家不會被彈劾,葉家也不必擔心日後會受牽連。”
顧昶狠狠一甩袖袍,冷厲道:“若怕受我顧家牽連,大可直接取消婚約。我顧昶,再是高興不過。”
葉榕道:“取消婚約是不可能,我隻是覺得……此事顧二爺做得,似乎有些打我葉侯府臉。鬨起來,也完全是不給葉侯府麵子。”
“我可不可以認為,在顧家心中,或許樊家比葉家重要。”
葉榕想過這個問題,她覺得,或許顧家當初之所以答應先接樊昕回府,就是這麼想。雖然他們手上沒有自己算計顧昶證據,但,他們心中肯定也是有疑慮。
堂堂國公府,竟被一個小女子算計,麵上不顯,心中肯定也咽不下這口氣去。所以,為了向葉侯府示威、警告,便就不顧禮法先接了樊昕入門。
其實葉榕今天來,已經做好與顧家撕破臉準備了。不管如何,她兩次在顧府得理不饒人,在顧家人印象中,肯定也落不著個“好”字。所以,她也大不必委屈自己步步退讓。
不理不饒人,好歹還占了個“理”字,總比某些人胡攪蠻纏好。
葉榕一番針對顧昶話說得不多好聽,顧家人臉色早變了樣。但葉榕句句在理,且老夫人也不願與一個晚輩計較,所以,便說:“榕丫頭,今兒這件事情,府上定會好好處理。你且放心,我們顧家不會為了一個樊家而落了你們葉侯府麵子。”
葉榕懂進退,聽老夫人這樣說,葉榕連忙俯身道:“方才是晚輩一時激動失言了,還請您不要怪罪好。”又進一步把樊家人心思拋出來,細細說與顧家人聽,“晚輩也是一時急糊塗了,想著,薛家小戶之家,又是孤兒寡母,實在沒什麼好針對。這一招,想必是衝葉侯府來。”
“葉顧兩府既有姻親在,便是一條船上。在嬴王府彈劾顧家關鍵時刻,竟暗中搞葉家,想必是嫌顧家罪還不夠重,想繼續給敵人送把柄去。此事若晚輩不及時阻止,任由事態繼續發展下去,老夫人您想想,會是什麼樣後果。”
“到時候,嬴王府彈劾顧家罪名或許又多了一條。而三妹與顧二爺醜聞……說不定也會被翻出來。”
“一個妾,說實話,不算什麼,嬴家再鬨,也起不了太大風波。但,若是得知顧二爺無媒無聘竟然玷汙了世家貴女,這樁罪名扣下來……怕是能壓死顧家。”
“樊姨娘素來聰慧通透,不會連這些道理都不明白。若是明白卻還這樣做,那便是其心可誅了。”
又轉身看向樊昕,問:“樊姨娘不會是記恨顧家一直不肯鬆口聘娶你為正妻,從而導致如今你隻能入府為妾,所以懷恨在心,才有此舉?”
樊昕沒這樣想過,她隻是想借這個風頭搞葉家。
但聽葉榕這樣說後,樊昕立即在老夫人跟前跪了下來:“我沒有。我沒有。我如今既入了顧府,便就是顧家人了,我怎麼可能會想要害顧家呢?老夫人,夫人,你們千萬不要輕信這個惡毒女人話,她沒安好心,她就是衝我來,故意要挑撥我們兩家關係。”
顧老夫人卻沒理樊昕,隻晾著她,與葉榕說話。
老夫人說:“我知道,沒讓葉三先入府,便抬了樊氏,讓你們葉家受委屈了。這件事情,也確是我顧家沒處理好。不但寒了你們葉家心,如今也被嬴家抓著不放。”
葉榕在老夫人麵前,是畢恭畢敬。
老夫人又說:“至於樊家那些醃臟手段,既我知道了,便不會不管。你放心,我不會讓他們做出任何傷害你我兩家情誼事。”
葉榕忙福身謝恩道:“晚輩多謝老夫人恩典。有您這句話,晚輩便什麼都不擔心了。這些人,也一並全都交給您,全憑您處置,晚輩便就此撒手不管了。今兒實在打攪,晚輩這就告辭。”
“榕丫頭,且留步。”顧老夫人卻留了她。
葉榕聞聲,已經轉過去身子又轉了回來。朝著老人家,又是規規矩矩一福身。
“你們都退下去。”老人家打發了眾人,目光落在依舊跪著樊氏麵上一刻,又對二夫人說,“她也不必在我這裡跪,你把她領回去,讓她在你那兒跪滿兩個時辰。”
“祖母!”
“你閉嘴!”
老夫人素日裡最是和藹慈祥,待府上小輩們,也十分貼心。但事情也分輕重緩急,如今情況,她自是不可能再縱著這個孫子。
這個樊氏,該罰還是得罰。不管她在做這件事情前是不是考慮過大局,但錯了就是錯了,不可能讓她再蒙混過關。
“老二媳婦,我話,你可聽清楚了?”老夫人嚴肅得嚇人。
顧二夫人忙應著。
顧昶還在求情,一撩袍角,也在老人家麵前跪下來。
“祖母,孫兒可以替昕兒受罰,她可還懷著身子呢。她肚子裡孩子,可是您曾孫輩頭一個。”
老夫人:“仁義,我可警告你。待葉三姑娘入府了,你必須一碗水端平。若是膽敢寵妾滅妻,我可饒不了你。”
“祖母!”
“滾下去!”
顧大夫人看了眼顧二夫人,顧二夫人狠了心,一巴掌甩在顧昶臉上。
“你這個不孝子!為了一個賤妾,膽敢不聽你祖母話,惹她老人家生氣。給我滾回去。樊氏得罰,你也跑不了。”
樊昕倒也懂這個時候顧昶越是幫自己越是對自己不利道理,於是忙也說:“是我犯了錯,就該罰。爺您聽老夫人話吧,咱們回去。回去吧,彆惹老人家不高興。”
顧昶又恨恨瞪了葉榕一眼,而後“嗖”一下起身,轉身大步離開。
他倒是沒回二房母親那兒,而是往大房去了。顧昶是去找顧旭,但此刻顧旭也聞聲趕過來了,兄弟二人,恰巧在半道上遇見。
顧昶看到人,一下子衝過去,在顧旭麵前指責:“瞧那個葉氏女乾好事!”
顧旭擰著眉:“你怎麼了?”
顧昶便把事情經過說了一遍,說完還不忘再指責一遍葉榕:“她一個侯門姑娘,膽敢隻身一人闖入國公府來撒潑鬨事。這葉侯府,分明是見我顧家如今正處在風尖浪口上,大有失勢趨勢,便不將顧家放在眼裡。”
顧旭卻說:“她說難道不對嗎?我看她說挺有些道理。這件事情,確是樊氏考慮不周。她還嫌顧家不夠亂嗎?這個時候還來添堵。”
顧旭先是把顧昶批了一頓,又指責:“還有!樊氏如今既入了顧家門,就該好好在家呆著。哪家規矩,一個妾氏也能隨意出府見自己娘家人?”
“仁義!你可不要再不知輕重!如今顧家正處危急關頭,這個時候,你幫不上什麼忙也就算了,若是再敢添堵,叫祖父老人家知道,到時候,誰也救不了你。”
“大哥?”顧昶麵黑如鍋。
顧旭懶得再理他,直接越過人,負手繼續往老夫人院子去。
老夫人把所有人都打發走了,隻留了葉榕下來。對葉榕方才言語相對,她老人家倒是沒有放在心上。
等人都走了,老人家笑嗬嗬指著一旁:“你也坐吧。”
葉榕略有一絲遲疑,但還是依著老人家了。
“是。”葉榕道,“多謝老夫人賜坐。”
葉榕坐下後,老夫人開始對她敞開心扉說些體己話:“榕丫頭,我記得,頭一回見你時候,是那年我過壽,你跟著你母親入府來給我賀壽。當時,你還給我寫了一幅百壽圖為賀禮呢。”
“你那份禮物,我很喜歡,如今都還在寢臥裡掛著。”
葉榕眉眼也漸漸柔和起來,謙遜道:“小女不才,是老夫人您抬舉我了。”
老夫人說:“你字我確喜歡,你字就跟你人一樣,乾淨坦蕩。你從不會去害人,但若是有人害你了,你也絕不會手軟。你這樣,我倒是十分喜歡。”
葉榕猜不透老人家說是不是真心話,隻能陪著小心道:“方才晚輩那般失禮僭越,您不怪我啊?您若是怪我幾句,我倒是心中舒坦,您如今不但不怪我,反倒是誇我,我倒是更無地自容了。”
對方才這件事情,老夫人倒真沒怪她。
“那個樊氏沒腦子,你莫要與她一般見識。”老夫人道,“你這麼做,也是為了顧葉兩府好。你說是對,這個節骨眼上若是你們葉家也出事,那於顧家來說,真不是好事。”
葉榕總覺得老夫人忽然留她一個人下來並不是要話家常這麼簡單,她似是有話要與自己說。但老夫人心思,她猜不透。
老夫人不說,葉榕便也就安安靜靜陪著。她老人家說什麼,她便接什麼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