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繞了一圈,做了一堆鋪陳,終於繞上了正軌。
她問葉榕:“我記得,當年你送我這幅字時候,你跟忠孝是在議親。我當時第一眼瞧見你,就特彆喜歡。你這丫頭懂事又聰明,明事理知進退,是難得好姑娘。”
老夫人這話一出口,葉榕就明白了。
敢情都到了這一步,難道老夫人還惦念著要聘她做嫡長媳嗎?
葉榕道:“能得您誇讚,是晚輩榮幸。隻是,滿京城裡好姑娘很多,晚輩……隻是普普通通一個世家女,與彆貴女比起來,倒算不上什麼。”
“你也莫要謙虛了。”老夫人道,“仁義話,你彆往心裡去。你放心,日後若是他再敢對你出言不遜,我自是第一個不允許。”
葉榕忙說:“您言重了,我並沒有記顧二爺仇。他是我未來妹夫,以後都是一家人,我又怎麼會記他仇呢。何況,換位思考一下,站在他立場上,他說那些話,我倒也能理解。”
“這樣一想,他倒也是一位重情重義好兒郎。至少,待樊姨娘是真心。”
葉榕自然對顧昶沒什麼好感,但她心裡有數就行,也沒必要在顧老夫人麵前再說顧昶不是。顧昶是她親孫子,她算什麼?哪輪得到她來指責人家親孫子不是。
人家這樣說,是自謙。她若這樣說,便是不識抬舉了。
第73章
“我們家這個老二,他就是個呆子,一根筋。我也知道,他有很多缺點,不如他哥哥,也不如他兩個弟弟,四個孩子中,他倒是最平凡一個。”
“如今慶幸是,好在他不是長子嫡孫。做個次孫,沒腦子點,也就忍了,好在他還算聽他哥話。若他是長房嫡孫,那我們顧家,日後可就完了。”
說罷老人家笑了兩聲,目光又慈愛朝葉榕探來:“說來實在可惜,你與忠孝,多般配兩個孩子啊。也不知怎麼,你們兩個孩子,就是沒有緣分。”
葉榕抿唇道:“顧大爺乃是天之驕子,我隻是一個平凡世家女,也隻想過簡單點日子。顧大爺乃是公府世子爺,他未來妻子,想必肩上是要背負一定責任。晚輩懶惰,又目光短淺,隻想每日快快樂樂輕輕鬆鬆。”
“是我配不上世子爺。”
“你謙虛了。”老夫人拍了拍她細白手背,“若能聘得你這樣好孩子為我們家塚婦,乃是我們家榮幸。”
無疑,老夫人是看中葉榕處事手腕。
身為大族塚婦,無需多麼溫柔善良。該狠一些時候,就得狠一些。
今兒這丫頭雖然針對了顧家,但這是因為立場不同。站在她立場,自然得護家族利益周全。
若日後她能為忠孝嫡妻,做他們顧家媳婦,那麼凡事肯定也會庇護周全。
有她這樣賢內助在,顧家日後交到忠孝手中,她跟老侯爺也放心。
最重要是,忠孝似乎對她挺有些執著。聽老大媳婦說,自從說了這葉氏女給忠孝後,再給他說彆女孩子,他倒是全然不放在心上。
隻可惜,她早沒出手管這事兒。如今仁義既聘了葉三為妻,葉家未必願意再嫁一個姑娘過來。
但謀事在人,成事在天。隻要顧家擺出誠意來,想必葉侯府也會願意。
之前老夫人倒沒怎麼太管這個嫡長孫親事,畢竟有他娘在,也輪不到她這個做祖母。但眼下情況不一樣了,老夫人多方權衡後,便覺得這個葉家嫡長女,乃是最合適人選。
且她歲數也大了,親事還沒有定下來,想來葉侯府也是著急。
老夫人心中這樣想,便也緊緊握住了葉榕手,關愛道:“今兒你跑了這一趟,想是累壞了,早些回去歇著。待過幾日,我親自去你府上坐坐,尋你祖母母親說說話。順便,也看看你們家姐幾個。”
老夫人這席話,便是對葉榕極大暗示了。葉榕腦袋“嗡”一下就炸開了。
她明白,這老公主是看上她了。什麼尋她祖母母親敘話,怕就是想以她大長公主身份,親自去提親。
葉榕一下就慌了。
心裡再慌,葉榕麵上也半分不顯。聞聲,隻裝作什麼都沒有聽懂樣子,站起身來,行禮告辭說:“那晚輩不打攪您了,告辭。”
葉榕帶來國公府家仆雖多,但能帶著進老夫人院子,也就貼身兩個婢女,桂圓跟蜜餞。出了老夫人正屋,見左右沒人,桂圓立即悄悄問:“姑娘,顧家老夫人方才那話什麼意思啊?”
顯然,桂圓也聽出端倪來了。
葉榕表情嚴肅:“小心隔牆有耳,回家再說。”
桂圓立馬閉嘴。
主仆三人才踏出老夫人院子大門,就很巧與迎麵而來顧旭撞上。
顧旭就是來找葉榕。
那日在城外法華寺,因為不方便,有很多話,他都來不及與她說。今天她來了顧家,倒正好是一個機會。
乍一看到顧旭,葉榕腳下急匆匆步子,便猛地停住了。她美眸一轉,倒是略有嘲諷之意一笑。
想來,是來興師問罪。
葉榕停下步子沒再繼續往前走,顧旭負手大步朝她走來。待顧旭走得近了,葉榕略福身子朝他行禮。
“顧大爺。”
顧旭忙要伸手去扶她,葉榕側身避開了。起身後,葉榕也沒打算與他多廢話,略一頷首,便要帶著兩個丫鬟離開。
顧旭立即說:“葉大姑娘。”喊住了葉榕後,他態度謙和十分遷就道,“我有幾句話想單獨與葉大姑娘說,就幾句話。”
葉榕想,方才有些話不好跟老夫人說,或者,可以當他麵提點他一二。若顧家能夠自覺放棄聘她為塚婦,總好過老人家巴巴去了,結果卻被拒絕要好。
心下一番思量,葉榕便轉身對兩個丫頭說:“你們二人去那邊樹下等我。”
老夫人門前種了兩棵桂樹,離得不遠。那個位置正好,既聽不到二人說話,但葉榕卻也在她們二人視線範圍內。
桂圓蜜餞應著:“是。”
待桂圓蜜餞離開後,葉榕方看向顧旭:“顧大爺要說什麼。”
顧旭說:“前些日子,我親自去了一趟南境之地。”他目光始終落在葉榕臉上,片刻不離開,麵上有些喜悅之色,瞧著像是心情也頗為激動樣子。
他繼續說:“自從那年梅花莊一見後,我總會做夢。夢中大多數夢到地方,便是南境一個叫黑水鎮一個小鎮。親自去了一趟後,才知道,原來真有那個地方。”
“榕兒,想必你也記得。”
顧旭聲音輕柔,垂眸望著麵前女人,目光寵溺又深情。
他相信,此刻眼前姑娘,便就是他夢中那個姑娘。是那個與他做了十多年夫妻、陪他在南境苦寒之地呆了十年之久姑娘。
他還知道,從第一次梅花莊正式會麵開始,她便沒想過要嫁自己。因為她覺得,在自己心中,始終在意人是葉桃。
她誤會了。她不是。
顧旭一臉柔情和期待,葉榕卻冷眼相對。
“還請顧大爺慎言。”葉榕十分嚴肅,“我閨名,隻有我親人可以喊。我與顧家無半點乾係,顧大爺若是君子,便莫要毀我清譽。”
顧旭倒也知道錯了,那一世裡,他虧欠她太多。葉桃死,與她無關,若是他能早早想明白這一點,也不至於一直讓她誤以為自己喜歡人是葉桃。
葉桃是唐統外甥,又是他看著長大。就算不是熟人,即便隻是一個陌生人,因他而死,他也是會自責難過。
活鮮鮮一條命為他沒了,他卻娶妻生子一如往常。但凡他有點良心,都不會活得心安理得。
那個時候他心情其實是矛盾,葉桃因他而為刑氏所害,可他卻娶了刑氏女兒……他總想,自己若是但凡有骨氣些,但凡可以自己做選擇,便該退婚。
但長輩之命,他無法違抗。母親跟祖母喜歡她,他隻能娶了她。
起初他是不了解她,以為她是跟她母親一樣心狠手辣。後來漸漸相處,日子長了,他才發現,她是善良。
她知書達理,才情滿腹,她讀過書很多。很多時候,她懂那些,他都未必懂。她性子安靜沉著,不太愛說話,平時除了乾活照顧母親外,就是安安靜靜自己呆著。
她會彈琴,會各自樂器,更是寫得一手漂亮好字。她還會畫畫。
漸漸,他越來越欣賞她。
她懂詩文卻疏於騎射,所以,他手把手教她騎馬、射箭,還教她馴馬口技。白天都要乾活,晚上,昏黃燈下,他會安靜聽她讀詩,耐心教她賴以生存本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