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忍耐，不過是沒有資本。等他一旦有了資本，等著看吧，指定會有動作。
顧旭腦海中又浮現出那少年模樣，沒作聲。
葉榕早看得清楚，不管是少年顧旭還是中年顧旭，他屁股始終是歪在唐家那邊。有些觀念早已根深蒂固，有些交情也是融入骨髓，輕易改變不了。所以，葉榕也懶得與他再費口舌。
葉榕朝遠處喊了聲：“桂圓，蜜餞，回家。”
兩個丫鬟聞聲，立即快步走了來。
顧旭沒再攔著人，隻是立在原處一直盯著那抹纖長背影瞧。直到那抹身影漸漸消失殆儘，再看不到半點，他才抬腿踏入老夫人院落。
老夫人正好要找顧旭呢，見他來了，立即說：“你坐過來，祖母有話與你說。”
顧旭朝老人家抱拳頷首稱了聲“是，祖母”後，方才在老人家下手位置落座。
顧老夫人笑著說：“方才你在外頭呆了許久？是與葉家那榕丫頭說話？”
“是。”顧旭沒有否認。
老夫人又問：“你們說話時間挺長，都說了些什麼？”
說了些什麼，顧旭不好一一如實告知，但也沒有騙老人家。
“提了提唐樊兩家事兒。”
老夫人“哦”了一聲，又問，“你二弟出事時候，你人還沒回來。所以，當時事情你不知道。不過，我想肯定也有人跟你說過了。這件事情，你是怎麼看？”
顧旭直言：“孫兒聽說，是樊姨娘兄妹想加害葉大姑娘，但沒害成。後來，仁義又與葉三出了那等醜事。仁義認為是葉大姑娘害他，但沒證據。”
“孫兒以為，沒證據事情，便不該隨意胡言。”
“那若真是她將計就計做局呢？”老夫人道，“這招好啊，算計得唐樊兩家徹底決裂。”
顧旭抬了下眼皮，繼續道：“唐樊兩家若能為這件事情決裂，那說明他們本來感情也沒多深厚。即便真是葉大姑娘所為，若是站在旁觀者立場，孫兒也並未覺得她有什麼錯。”
“狠是狠了些，但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必加倍還之。”
顧老夫人讚同這話，連連點頭道：“說倒有幾分道理。”
又說：“忠孝，你如今也不小了，你二弟都已經定親，你親事，也該早早定下來。聽你娘說，你好像一直對這葉家大姑娘念念不忘。”
顧旭從前便對葉榕頗有好感，如今又記起前世種種，他更是不可能再娶彆人。
今兒來，也是求祖母做主，幫他去葉家提親。
雖然他知道，葉三已經跟仁義定親，若是要葉家再嫁個姑娘來，會不太妥當。但不妥當不代表不允許，但凡有一絲機會，他都會去爭取。
這輩子，他定會好好待她。他要把欠她，加倍都補償回去。
於是，顧旭撩袍子起身，然後在老公主麵前跪下來。
“求祖母替孫兒做主，親去葉家提親。”
顧旭知道，如今他母親對榕兒有了些成見，未必願意去提親。若是想成事，隻能求祖母跑這一趟。
老夫人親自將孫兒扶了起來，應了他道：“你放心，這件事情，祖母替你做主。那榕丫頭是好孩子，你日後必要好好待她。”
“孫兒定會好好待她。”顧旭此刻心情十分激動，即便他一向穩重沉著，此刻也是有些失態了。
他知道錯了。而如今，他也不想再藏著對她那份感情。
很多事情，很多誤會，其實起因都是由於他寡言少語，不懂表達。他心裡是有她，隻有她一個，再沒彆人。
他相信，如今老天給了他這樣一個機會，定是可憐他。他會牢牢抓住這個機會，會牢牢抓住她。
老夫人道：“既是決定了，便要快些。據我所知，近來葉大夫人與魏家二夫人走得頗近。想來，兩家已經悄悄議親上了。”
“魏家？”顧旭略皺眉，“魏昭？”
“就是這個魏二爺。”老夫人道，“從前是個混不吝，如今倒是收了性子。二月春闈，他也高中貢士，你不可小覷啊。”
“這個孩子，瞧著人十分機靈，怕是從前混賬模樣，都是裝出來模糊陛下眼。”
顧旭倒是沒太把魏昭放在心上，因為他知道，不久後，魏家將會滿門覆滅。既她也是有那一世記憶，便不可能往火坑裡跳。
老夫人又歎息：“如今咱們家被嬴王府揪著小辮子不肯放，眼下再議彆家貴女，怕是人家也在觀望，未必肯。但葉家卻不一樣。葉家如今與顧家已是姻親，所以嫁一個嫁兩個，境況都是一樣。”
“那葉大夫人或許不答應，但葉家那老夫人，卻是個好說話。我親自登門，總得要給我幾分顏麵。”
老夫人怕魏家搶先，直言說：“既是決定，便不能再等。忠孝，明兒你隨我一道去葉侯府一趟。”
顧旭這兩日來，卻漸漸記起了前世流放真正原因。不是真流放，隻是顧家配合陛下做一場戲。
前世他們顧家什麼都不知道，自然是君要臣做什麼，臣自然義不容辭。可如今，他卻覺得事情並非如他們一家人想那樣簡單。他總覺得，還有什麼事情，是自己沒有想起來。
但顧旭敢保證是，若陛下再有“流放”他們顧家意思，他必然會勸祖父三思後行。
顧旭知道顧家不會有事，但他不好與祖母說，所以隻能對此緘默不言。但對祖母求娶理由，他頗有微詞。
於是認真道：“孫兒有信心顧家會避此一難。若顧家真有事，孫兒倒是未必肯在這個節骨眼上求祖母上門提親。”
老夫人點頭：“祖母也是擔心，無事自然更好。”
.
葉榕回家後，立即去了母親那裡，將方才在顧家顧老夫人說那些話全部細細說與母親聽。刑氏聽後十分生氣，不由也有些瞧不上顧家，隻冷哼道：
“好歹也是一等公府門第，那老夫人，還是當今聖上親姑母呢。可也不怎麼樣，如今連這種主意都打。但凡有些身份人家，哪有姐妹兩個同時嫁給兄弟二人？他們家隻是皇親國戚，不是皇室。”
刑氏是真挺生氣，不忿得很。同時，又有些慶幸，好在當時榕兒與顧旭沒議成。
方才回來路上，葉榕也有細細想過，為何顧老夫人之前一直不表態，也沒動作，為何今兒卻突然對她說那些話。葉榕覺得，之前不表態，該是認為顧旭還有更好選擇，不一定非她不可。
雖她可能也真有幾分對自己看重，但，這點看重，不足以支撐她定要認她做孫媳。
而如今，顧家被嬴王府撕咬，陛下又放任不管，估計顧家人自己心中也明白，怕是此關難過。而這個節骨眼上，但凡愛女兒人家，肯定都不會主動把女兒往虎穴送。
既是沒了彆選擇，自然就非她不可了。
老人家肯定認為，既然葉家已經嫁來一個女兒，已經與顧家是一條船上，所以，再嫁一個來，也是好商量。而他們葉家老太太又素來是個好說話，若老公主親自登門，即便她母親不答應，怕也拒絕不了。
葉榕把自己心中想法說給母親聽，刑氏屁股跟著了火一樣，再坐不住。
“此事不能再等。”刑氏著急，心中暗罵顧家是王八蛋，但也知道罵人沒用，總得想法子才行。
不由又埋怨魏家：“這魏家也是，怎麼一直不登門來提親。”又疑慮，“不會是見他們家二爺出息，就反悔了吧？”
葉榕心中也拿捏不準。
其實她跟魏昭，也並不怎麼熟悉。他原隻是來報答她恩情，他本來也根本沒有迎娶自己意思。
之所以答應迎娶，也是母親讓他這樣做。
如今，或許他也反悔了吧……
葉榕心中漸漸涼了下去，貝齒輕輕咬著紅唇。她想，若他真後悔了，她必然不會強求。他欠自己，早還清了，沒道理仗著“救命恩人”身份，逼他迎娶。
葉榕垂著腦袋不說話，刑氏望了眼女兒，直接拍板做主說：“趁天黑時候讓你哥哥往魏家跑一趟去，縱使丟了人，也得試一試。若魏家真有反悔之意，我們母女也好心中有個準備。”
葉榕猶豫：“若魏家真有反悔之意，哥哥此番前去，便有逼迫人家意思。那魏二爺是重情義之人，女兒實在不想在這種婚姻大事上逼迫他。”
“畢竟，這是一輩子事情。”
葉榕挺看重婚姻，可能是因為她有過一段不太美好婚姻吧，所以總希望可以求個兩廂情願。哪怕沒有感情，至少可以和睦相處也好。若是因逼迫、因報恩而答應，日後日子是過不好。
刑氏不管這麼多，已經差人去喊了葉蕭來，然後對女兒說：“咱也不逼迫，就讓你哥哥去跟那魏二爺說一聲。眼下情況緊急，又沒有彆法子，總得自救才是。”
葉榕又覺得，或許隻是魏家沒準備好而已，也並不是不打算提親。如今讓哥哥去跟魏二哥說一聲，想來也可以。
不過等葉蕭來，葉榕叮囑了一句：“哥哥去時候，若是覺察出魏二爺麵露難色，便不要再提此事。婚姻大事，若是脅迫，就沒意思了。”
對魏昭，葉蕭再是放心不過，他安慰母親妹妹道：“前些日子阿昭還跟我說呢，說他母親打算就這幾日登門提親。主要是，魏二夫人請了玉郡王府老王妃當媒人，需得就著她老人家時間。”
“老王妃前些日子一直不在京內，出城去寺裡吃齋念佛去了。我去跟阿昭說一聲，他總有法子。”
見是這樣，葉榕倒是鬆了口氣。
葉榕整宿沒睡得著，次日一早便起了床。如從前一樣，洗臉漱口梳妝，再去母親那裡請安。
葉榕人才進母親院子，就有丫鬟匆匆跑來報喜說：“魏家來人了。”
告知了葉榕一聲，又往屋裡跑，去把這個好消息告訴了刑氏。
刑氏立即迎了出來。
刑氏交代葉榕：“榕兒，你先回屋去，我去你祖母那裡。”
葉榕人還沒回自己院子呢，就見蜜餞氣喘籲籲跑來，說：“姑娘，那顧家竟然真也來了。顧家那位大長公主親自上門來，不過還好，魏家請了玉郡王王妃。”
葉榕聞聲，心中也鬆了口氣。又感歎，還真虧得魏家有遠見，請了玉郡王府老王妃做媒人。否則話，單憑那老公主身份，以及她祖母那怕事兒態度，說不定真不敢得罪顧家。
畢竟，如今葉桃已經跟顧昶定親了，若是此番得罪顧家，她老人家肯定會覺得日後葉桃嫁去顧府日子會不好過。為了葉桃，這老太太指定會犯糊塗。
但親事一日未定，葉榕心中始終放心不下，於是對蜜餞道：“你尋個機會悄悄去祖母那裡看看，有什麼情況，記得立即回來告訴我。”
“是，保證完成任務！”蜜餞開開心心又跑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