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夫人不說,葉榕也沒問。二夫人說什麼,她都一一應下來。
半路上,還是魏湘悄悄告訴她的,魏湘嚴肅說:“大哥大嫂十分相愛,但大嫂生灼華的時候傷了身子,以後再也不能生育了。二嫂你也知道的,大哥是嫡長孫,日後是要承襲爵位的,大嫂不能再生育,壓力很大,加上又落了病根,常年吃藥又呆著不出門,久而久之,精神上也有些不正常。”
又提醒:“二嫂,一會兒你去了後儘量少說話,讓我來說。我比較了解她,知道說什麼樣的話她愛聽。”
葉榕嚴肅,忙點點頭。
想到什麼,又問:“那……大哥沒有妾氏通房嗎?”
魏湘搖頭:“沒有。”又解釋說,“大哥十分愛重大嫂的,大嫂嫁來前大哥也沒有通房,大嫂嫁來後,大哥更是沒有納妾。其實,大哥大嫂本來十分恩愛的,若不是大嫂因為生孩子傷了身子,他們一定會過得很好。”
葉榕自然知道身為塚婦肩上的擔子有多重,沒有男嗣,是要被戳脊梁骨的。但若夫妻恩愛,為了子嗣逼大伯納妾,這種事情,做起來肯定也會很傷心。
因為有同理心,所以對這個素未謀麵的長嫂,她心中惋惜的同時,多少也同情理解她。有時候即便自己不願意那樣做、那樣想,但身上 擔子跟山一樣壓著,是不允許自己毫無顧忌的。
就算大哥大嫂恩愛又如何?就算即便大嫂不能再生,大哥堅持不肯納妾又如何?她身為塚婦,卻讓自己的夫君沒有男嗣,走出去,也是要被人嘲笑指點的。
一路上,葉榕亂七八糟的想了很多。若是可以,她倒是希望大嫂可以想得開些。人生在世就這麼短暫的幾十年,不是為彆人而活,是為自己而活。
但她心中也明白,若不是曆過生死的人,很多東西,其實是難以想得明白的。
既來了大房,葉榕肯定是要先去拜見大夫人的。大房這邊的奴仆請著她去大夫人院子的時候,葉榕忽然想起那天傍晚魏 淑與她說的一番莫名其妙的話。
若是通情達理些的人,就算想提點她,也不該會用那種語氣跟態度。
葉榕直覺告訴她,魏淑本來就對她有成見,而且不是一日兩日了。而那日提大嫂,不過是她看自己不順眼,想借大嫂的事兒發泄罷了。
思及此,葉榕又扭頭悄悄問魏湘:“二姑娘平時性子如何?好相與嗎?”
魏湘湊到葉榕耳邊說:“二姐性子有些冷,平時不怎麼愛搭理人的。她嫌我鬨騰,我嫌她無趣,我們誰看誰都不順眼。”
葉榕心中就明白了。
或許不是針對她,許就是性子冷淡孤傲而已。
魏二姑娘孤傲冷漠,其母大夫人倒是綿軟的性子。大夫人因是續弦,歲數不大,瞧著十分年輕。
見葉榕來拜見,留她吃了盞茶,之後,也特意派了魏淑一道跟著去。
大夫人也叮囑說:“你是新婦,原不該說這些來的,怕嚇著你。不過,既然你要去看她了,還是提早告訴你一聲的好,免得你被傷著。”
說完這些,大夫人沉沉歎了口氣,挺難過的樣子:
“她也是可憐,生孩子傷了身子,精神也受刺激了。”大夫人一臉苦相,說著便吸起鼻子來,“她不待見灼華,覺得是灼華害的她,看到灼華就跟看到仇人一樣。”
又舉例子:“上一回,灼華去給她請安,她忽然發了瘋,拿起一個青花瓷瓶就要朝灼華砸來。好在有丫鬟們攔著,灼華又命大,這才逃過一劫。若是……若是……”
她似是想說又不忍心說,最後隻搖搖頭:“算了……這些不提也罷了。淑兒,你跟著你二嫂去,記得護著你二嫂一些。”
魏淑看也沒看葉榕一眼,隻朝她娘福了□□子說:“是,母親。”
葉榕隨兩位小姑一道去大奶奶院子,才進院子去,老遠就聞到一股子藥味兒。不遠處有細碎的聲音傳來,走得近了些,葉榕才聽得清楚。
原來是灼華要去見母親,想給母親請安,但大奶奶身邊的嬤嬤攔著,說大奶奶才喝完藥,精神才好些,怕她去了後會刺激她。
主仆二人正僵持著,魏淑快速踱步走了過去,一把將灼華護在身後。
然後,魏淑就擰著眉數落那位嬤嬤:“灼華是大嫂的親生女兒,女兒想見母親,為何不可?大嫂的身子固然重要,但灼華就不重要了嗎?你們若是怕大嫂傷著她,小心些伺候在一旁就是,為何不讓她們母女見麵。”
又罵說:“彆以為大嫂病了,不管事兒,你們這些跟在她身邊的老人就可以為所欲為。我告訴你,大嫂好欺負,我可不好欺負。灼華沒有母親疼,可還有我這個姑姑疼,你們休想欺負她。”
那嬤嬤忙拍腿喊冤枉:“二姑娘,你可真的冤枉奴婢了。奶奶近來精神越發不好,隻大爺在的時候,她才稍稍好一些。前幾日,姑娘想見奶奶,奴婢私自做主讓她進去了,結果害得奶奶又犯了病。”
“大爺回來得知後,可將奴婢好生罵了一頓。如此,奴婢可再是不敢了。”
又說:“何況,這也是大爺的吩咐。二姑娘若是想替姑娘抱不平,大可以找大爺去,何必為難老奴等。”
魏淑說:“你少拿大哥來壓我。不必你說,等大哥回來,我勢必要去好好問一問的。”說罷,音量也提高了些,“大嫂損了身子,大家心裡都不好受,可也不能把一應罪責隻往灼華身上推,她是無辜的。”
那嬤嬤見狀,立即嚇得拍腿,就差要去捂魏淑嘴了。
“二姑娘,我的好姑奶奶,你可小聲點。”又回頭朝屋內望了眼,“大奶奶才安靜下來,你就讓她好好安靜呆著吧。”
魏淑還要說,灼華卻扯了她袖子:“二姑姑,算了吧。先讓母親好好休息,等她睡著了,我再悄 悄來看她。”
“還是姑娘懂事。”那嬤嬤道,“姑娘且放心,待奶奶睡著了,奴婢定親自去叫你。這會兒,你先去院子裡頭玩兒吧。”
魏淑看了那嬤嬤一眼,又轉身朝一旁的葉榕看一眼,方說:“二嫂才看看大嫂。”
那嬤嬤這才忙朝葉榕行禮:“老奴眼拙,老奴該死,竟然沒瞧出二奶奶來。”
葉榕笑著道:“大嫂若是此刻不方便見我的話,沒關係,改日我再來。”
那嬤嬤卻說:“方便見!方便見!方才大奶奶還念叨呢,說是想見見新婦。隻可惜她身子不好,不便出門。這不,□□叨著,您就過來了。”
葉榕說:“那就勞煩嬤嬤進去通報一聲。”
嬤嬤說:“不必通報了,二奶奶直接請進來。”說罷,側身讓出一條道來,與方才攔著灼華的時候是兩副姿態。
葉榕才嫁進魏家來,與大奶奶也不熟。所以,她們母女間的事兒,她也不好插嘴。
看了眼灼華後,葉榕便先進去了。一旁魏湘跟上。
魏淑悄悄附在灼華耳邊說幾句,灼華聽話的點點頭。之後,魏淑也跟著進去了。
大奶奶倒完全不是葉榕想象中的模樣,二十四五的年紀,端莊秀麗。衣著十分樸素,頭上也沒有什麼頭飾,瞧見葉榕,還露出淺淺笑意來。
走得近了,葉榕先給她請個安。大奶奶見狀,也朝葉榕福了□□子。
葉榕倒是有些好奇,大家都把這位魏國公府的大夫人說的那樣可怕,但其實她就是很正常的一個人。沒有歇斯底裡,也沒有動手打誰,更沒有給她這個弟妹臉色瞧。始終溫柔笑著,挺好相處的。
“我身子不好,你莫要嫌棄。”大奶奶溫聲細語,臉上始終有柔柔的笑意。
葉榕說:“大嫂言重了,我是新婦,日後還得要時常還叨擾你、請教你,我還怕你嫌棄。”
大奶奶便說:“你日後若是悶著覺得無趣,可以來找我說說話。不過,我因身子不好,不管府中的事情。你若是有什麼需求,可以問夫人跟二妹。恰好,二妹也在這兒。”
魏淑忙說:“大嫂放心,我心中明白的。”
幾人正說著話,忽然的,窗邊有人一閃而過。大奶奶敏感,看到人影嚇了一跳,立即問:“什麼人?”
外麵忽然傳來一陣細碎的拉扯聲,大奶奶見狀,更是作勢要出去。
但屋裡侍奉她的丫鬟卻攔著,不肯讓她出去。大奶奶見如此,就有些激動起來。
那邊,魏淑站起來說:“大嫂,是灼華。她有些日子沒見到你了,想你來,所以今天過來看看你。可誰知道,人才進院子來,就被攔下了。”
說罷,也不等大奶奶說話,直接扭身子對外頭灼華道:“你娘知道你來了,你進來吧。”
灼華人小巧靈活,聞聲立即借巧勁兒掙脫嬤嬤的束縛,麻溜就跑進了屋裡來。
“娘。”灼華站在大奶奶跟前,有些委屈的樣子,“我想您了,我就想看看您。”
那邊,大奶奶忽然就失了控一樣,整個人尖叫一聲,然後伸手要打灼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