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轉身問:“中午剩下的飯菜可還在?”
那跪著回話的嬤嬤又說:“因今兒是大老爺壽辰,他高興。所以,中午剩下的飯菜都賞了奴婢等,奴婢們,都已經分著吃了。”
“可有不適?”老夫人追問。
嬤嬤搖頭:“並沒有……奴婢等……都好好的。”
“那我兒這是怎麼了!”老夫人根本不敢相信她兒就這樣沒了,衝過去,一把抱住冷冰冰的“屍體”,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一旁老侯爺倒是還算鎮定,隻冷著臉吩咐管家說:“今天太醫院的張太醫不當值,你去張家走一趟。若是他在家,即可請到府上來。”
管家得命立即走了。
這邊,刑氏卻以懷疑的目光看向唐氏:“當初吃完午飯,我們一道走了後,唐姨娘是不是又折身回來過。”
唐姨娘道:“是,妾身回來過。”她倒是坦蕩,一點都不心虛的樣子,“妾身是心疼老爺,所以又回來陪了會兒。可妾身怎麼都想不到,明明下午的時候還好好的,怎麼現在就隻躺著不動了。”
她嘴巴一瓢就哭了,忽然“噗通”一聲跪倒在大老爺床前,搭著哭腔喊道:“老爺,您素日裡是最疼妾身的了,您若是真走了,妾身可怎麼辦?妾身求您了,您快醒過來吧。”
唐氏很會哭,眼淚說來就來,哭得也像模像樣。
刑氏卻道:“老侯爺已經差人去請張太醫了,說不定太醫有法子救回老爺。你現在就哭喪,是不是早了些?”
唐氏惡狠狠瞪著刑氏,咬牙切齒:“是你!是你對不對?”她開始實施計劃了,把事情往刑氏身上引,“老爺平時待你不好,你如今見他不得勢了,便就選擇動手毒害他。你好毒的心啊。都說一日夫妻百日恩,即便老爺平日虧了你,可他是你的夫!你怎麼能這樣做?”
刑氏始終沉重鎮定,麵對唐姨娘的無理指責,隻冷漠道:“唐姨娘現在就開始到處扣帽子,是一早計劃好的嗎?真相到底如何,老侯爺與老夫人自有決斷,還輪不到你一個妾來指手畫腳。”
唐氏繼續撕咬:“你瞧你,老爺沒了,你半點傷心都沒有。你敢說,你心裡沒想過他死嗎?”
刑氏:“你怎知道我不傷心?不是誰都像你唐姨娘一樣,遇事就會哭。若是哭一場就能把老爺哭回來,我可以哭三天三夜不帶停。”
“可是哭有用嗎?”
唐姨娘咬唇:“毒婦!你等著吧。天網恢恢疏而不漏,是你做的,你逃不了。”
刑氏:“對,是我做的我逃不了。但若不是我做的,我也得不到懲罰。誰最歹毒,誰心中有數。”
“夠了!”老侯爺冷冷一聲,不僅嚇得唐氏立即閉了嘴,就連刑氏也不敢再造次。
很快張太醫來了,但結果還是一樣,大老爺是中毒身亡。
聽到張太醫的話,彆說老夫人了,就連老侯爺,也是有些沒能接受,手扶著椅子扶手,這才緩緩坐下。
張太醫素日裡與老侯爺有些交情,乍然遇到這種事,他也是手腳冰涼。侯府的嫡長子中毒沒了,這可不是小事情。
所以,張太醫朝著老侯爺抱手,試探著說:“此毒過於奇怪,憑老朽大半輩子的見聞,也是拿捏不透。老侯爺,事情蹊蹺,可要過衙門?”
老侯爺隻覺得喉嚨很重,說不出話來。而那邊,老夫人暈了過去。
自此,府上一時亂了起來。
但老侯爺倒還算能穩得住,一番凝神屏息細想後,又對管家說:“去衙門報案。”
京兆尹聽說是葉侯府的命案,立即親自趕了過來。同行的,還帶著衙門裡最好的仵作跟捕快。
驚動了官府,那麼,侯府裡所有的人都暫時被看管了起來。捕快們一番搜查,很快便查出了刑氏母子所送的禮物有問題。
刑氏送的是一把折扇,折扇上的畫,是她這兩天新畫上去的。而葉蕭送的是漢白玉鎮紙。原都是極為普通的物件,但這兩樣禮物中,都含有一些藥粉。
兩種藥粉本身都沒有問題,混在一起,其實也不見得有多大問題。但若是一個人同時吸入了此二種藥粉,且又飲了大量的酒,就是能致命。
如今天氣是最炎熱的時候,撒在折扇跟鎮紙上的藥粉極易揮發。而大老爺又日日飲酒,自然就出事了。
仵作分析完,最後總結說:“這是一場謀殺。”
本來還猶豫要不要坦言的嬤嬤聞聲,立即也在老侯爺麵前跪了下來:“回老侯爺的話,今兒下午的時候,奴婢有瞧見大夫人與大爺悄悄折回來。夫人與大爺當時舉動有些鬼鬼祟祟的,奴婢心中還生了些疑竇呢。可因為他們是主子,奴婢就覺得或許是他們忘了什麼東西,回來拿的。”
“方才聽了仵作老爺的一番話,奴婢覺得,這件事情該要說出來才是。”
刑氏與葉蕭下午又悄悄回來,也是故意的,目的就是想讓這院子中能有人證指認他們母子二人,儘早抓去衙門立案。
隻有案子立起來,這事情才不可能草草收場。
但衙門的人來抓刑氏的時候,刑氏還是極力反抗大喊冤枉的。最後喊得精疲力竭,倒是不喊了,隻說想再去見老爺最後一麵。
老侯爺始終覺得事有蹊蹺,但具體哪裡不對勁,他一時說不上來。就覺得,刑氏母子不是這種性子的人,且沒有動機。
表麵上是有動機,若是老大沒了,理所應當蕭兒得封世子。但就算老大還在,隻要蕭兒無錯,屬於他的世子之位,也跑不了。
況且,如今老大沒了,若是刑氏母子再被定了罪,得利者便是唐氏母子。
這樣一想,老侯爺心中更是覺得此事怕不是表麵上看起來這樣簡單。
所以,在刑氏要求單獨去見大老爺最後一麵的時候,老侯爺依了她。唐氏是一直陪在床邊的,當見刑氏進來,唐氏要走的時候,刑氏卻一把抓住了她。
唐氏立即喊:“你殺了老爺,如今還想殺我不成?”
刑氏陰著臉看著她:“你殺了人,還怕彆人害你不成?”
唐氏卻一把將刑氏推搡開:“夫人,人證物證俱在,你罪已定,還想拉我下水?”其實唐氏此刻真的很想把自己的計劃和盤托出炫耀一番,但之前哥哥一再叮囑過,在刑氏母子沒有定罪前、在大老爺沒有入棺下葬前,最好管好她的嘴巴。
所以,唐氏壓下了心中的雀躍。
“夫人不是想見老爺最後一麵嗎?”唐氏起身,“那您見好了,妾身先走了。”
刑氏沒再拉著她。
若是一再拉著她不讓走,怕是要露出破綻來。
十多年的相處,刑氏還算是了解唐氏的為人的。唐氏是空有美貌與野心,多年來狂妄自大,也是仗著老爺的獨寵。她不如她兄長與兒子能沉得住氣,今兒卻這般避她不急,怕是唐統對一再叮囑交代過。
老侯爺因有所疑慮,所以,當刑氏進內室去的時候,他也派人暗中蹲在了屋頂。等刑氏出來,老侯爺的人也出來了。
出來後,將刑氏與唐氏的對話及態度一一敘述給老侯爺聽。
老侯爺聽後,略有一瞬的沉思,而後又叮囑:“老夫今天交代的,莫要讓第三人知道。”
“是,侯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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刑氏母子被衙門的人帶走了,隻一夜的時間,有關刑氏母子謀殺親夫、親父的消息傳得遍京都是。自然,顧家也聽得了這個消息。
次日一早,顧旭去母親那裡請安,顧大夫人提了這事兒,一陣唏噓。
她是怎麼都沒想到的,一個女人,膽子得大到何種地步,她才敢為了權勢地位而弑殺親夫。還有那個葉蕭,平時瞧著也挺溫和可親的一個後生,怎麼就能下得了那麼大的狠心?
顧大夫人總不敢相信這是真的,但證據確鑿,事實就擺在眼前,她想不信都難。
到底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感慨完了,顧大夫人又慶幸說:
“還好當初那葉氏沒有嫁與你為妻,有那麼心狠的一個娘親,真怕她日後也會做出狠事情來。弑殺親夫,她娘敢,她未必做不出來。你說呢?”
見兒子久久沒有回應,顧大夫人又喊了一聲:“旭兒?”
顧旭回過神來,隻淡淡朝自己母親看去一眼,隨意敷衍了兩句。但此刻,其實早就心不在焉了。
這樣的一幕,似曾相識。
從得到這個消息開始,顧旭腦子中就不停有一些既陌生又熟悉的畫麵強行闖入進來。好像是他潛意識裡不想記起的事情,他隻覺得一時接受不了,頭疼得厲害。
顧旭抬手輕輕揉了揉太陽穴,微踉蹌著身子站起來,告辭說:“兒子晚些時候再過來。”
說完轉身離開的時候,身子晃了下。
顧大夫人覺得兒子臉色差勁,狀態也十分不好。
“旭兒?”
她喊了一聲,但顧旭沒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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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大老爺沒了,葉府這兩日一直在辦喪事。顧家是葉家的姻親,自然是需要去吊唁亡靈的。
所以,顧旭也過去了。
靈堂內,黑色的棺槨橫在正中央。旁邊,唐姨娘與葉千榮二人正披麻戴孝跪在一邊哭。葉榕葉桃姐妹也在,不過二人跪得離棺材有些遠。
顧旭腰間係著根白色孝布,對著棺槨行完禮後,目光朝跪在一旁角落的葉榕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