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如今魏昭身份特殊,且也恢複了自己的真實身份, 但二夫人對他有敬也有愛。到底是自己養了十多年的兒子, 她起初不知情,是最近一年才知情的, 所以,其實打心眼裡還是拿他當親兒子待的。
但,魏昭身份畢竟擺在那兒, 二夫人懂規矩, 也不會太過不懂禮數。
於是二夫人說:“你是我從小看著長大的, 你若是願意,我巴不得你常常回來呢。”又關心說, “知道你匆匆回來一趟是報個平安的, 我知道你們都好好的就放心了。外麵還有很多事情等著你去做,你趕緊去吧。”
“母親說得對, 你去忙正事吧。有我陪著母親,你大可放心。”葉榕也勸。
這幾個月來到底有多難, 葉榕是一路跟隨著的, 她心中自然十分清楚。每一步該做什麼事,魏昭都是事先算好了的。
眼下殺來京城的,隻是前頭軍,人數其實不多。後麵大部隊,還在路上, 正急忙往京城趕殺來。眼下京城還算太平, 那是因為當時朝堂上老侯爺一乾勳貴老臣直接拿下了嬴王!
正因有嬴王在手, 所以,此刻嬴鴻所統領的嬴家軍才不敢輕舉妄動。而魏昭想爭取的,就是時間。
至於陛下,他與嬴王一黨相互仇視多年了,互相看彼此不順眼。之前一直維持麵上的和睦,不過是彼此都覺得沒還沒到翻臉的時候,都在暗中蓄力。時間越長,積怨就越深,如今一旦翻臉,雙方不可能再重回一個陣營。
何況,當時嬴王一黨可是當著滿朝文武的麵揭陛下的陰謀,讓陛下顏麵掃地。陛下不蠢,若順王得位,他與太子定王都不會有好下場,但若是先太子的這個遺孤得位,他或許還有賭一把的機會在。
畢竟,先太子遺孤朱寅琛現在最需要的就是正名。可最有力的正名法子,就是他這個天子、他曾經的九叔承認他所謂的正統。
可要想他主動承認,要他向天下人寫下罪己詔書,他也是有條件的。
魏昭臨離京前,交代過葉老侯爺。若嬴王一黨不動,要他萬不能露出半點破綻,但若是嬴王一黨一旦有所動作,老侯爺必須立刻緊跟著嬴王進宮。因為若嬴王陛下不撕破臉,他們就還有合謀一致對外的可能,但若是嬴王陛下一旦生了永遠不可挽回的嫌隙,他們就徹底不可能再回到過去。
也就是這個時候,才是老侯爺道出當年真相的最佳時期。
陛下可能是最不願看到嬴王兄妹得逞的人,嬴王若功敗垂成,陛下想必會第一個拍手鼓掌慶賀。
嬴王進宮前,早部署了軍隊包圍了整個皇宮。但老侯爺黃雀在後,自然是把嬴王的兵都一一破解。何況,市井中各處還混跡不少“亡命之徒”,皆是先太子舊部,及以前的孫家的舊人。
如今嬴王府、太子府、順王定王府……甚至是榮國公府,各府第四周,早已被人暗中抄圍。顧家雖有兵,但老公主與一眾女眷在城內,顧家人也不敢輕舉妄動。
魏昭從魏國公府出來後,直接進了宮。
高宗一直呆在勤政殿內,聽到門外聲音,他蒼白的臉上劃過一絲笑意。魏昭從宮外一路走進來的時候,腳步匆匆,但當進了勤政殿後,反倒是放緩了步子。
這麼多年來,他永遠都不會忘記當年東宮的那場血變。他的父親、母親,他的弟弟妹妹們,都被殘忍屠殺了,雖然當時他的親人不是眼前這個人親手殺死的,但他知道,他是主謀。
若無他授命,誰敢動手屠東宮?
“你來了……”不是問句,是陳述句。
但魏昭沒說話,走得近了,隻是立在龍案前,虛著眸子看龍案後麵那個還穿著龍袍的男人。
“真是沒有想到,最後結果竟然是這個。”高宗說了幾句又咳嗽,他是舊疾了,近幾個月來,舊疾突然複發,且越來越嚴重。
有的時候還咳血。
咳了幾聲,高宗見魏昭還站著,就指著一旁的椅子說:“彆站著了,坐下來說話吧。”
魏昭沒坐,隻問說:“當年父王待你很好,你為何要那樣做?”
“是啊,皇兄待我一直很好。”高宗說,“我從小體弱多病,皇兄對我一直很關照。可他越是這樣,我便越是嫉妒他。有時候想想,覺得很不公平。他生來便是皇長子,是皇後所出,生來便是萬眾矚目般的存在。他有尊貴的身份,有健康的身體,他還聰明好學,心地也純良。”
“大家都說他好,說大康有他,乃是天下百姓之福。父皇一直都很喜歡他,他一出生就冊封他為太子,十三歲就讓他監國。對他也從來都很耐心,他們真是父慈子孝啊。他的母親,身份尊貴,獨得父皇寵愛。我的母妃,卻每夜隻能以淚洗麵。”
“嗬嗬……你覺得,他對我的好,難道不是施舍嗎?”
魏昭眸子幽暗深晦,唇壓得緊緊的,似是在強忍著怒火。
“所以,這便是你殺兄謀位的借口嗎?”魏昭說,“你身在皇家,已是莫大的福分,你可知這天下很多人生來便沒飯吃,沒衣服穿。你從小體弱,有太醫院裡最好的太醫替你醫治,可有些人生來體弱,根本活不了多久……”
“九叔,一個人的眼睛是騙不了人的。你若真是從小就嫉妒父王,他那樣聰明的人,怎會看不出來?你是為了一個女人!”
高宗笑:“那又怎樣?我為了一個女人,你又何嘗不是?”
他說:“琛兒,你的風流韻事,可是傳得連朕都知道的。你明明可以在大事得成之前一直保持一個紈絝公子的形象,可就是為了一個女人,他曉得收斂了。你自己心裡明白,為了她,他多付出了多少。”
“若沒有她,或許……你會更省心省力。”
魏昭道:“榕兒是良善之人,她也懂得知足。她知道什麼是自己該要的,什麼不是。可那位宸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