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千:“哞哞。”
再過一兩年就好了。
再過一兩年,國家開放起來,各種生產資料的產能都會跟著上去。到時候彆說一人一件,一人幾身都不成問題。
陳牛也道:“奶,老人家也有穿新衣服的權利。你穿出去,回頭叫人家都羨慕你!”
“攢著吧,回頭給你做身,也不至於搶牽牛花的。”張佩月搖搖頭。
陳牛這才想起來,自己還穿著小牛衣服的,趕緊扒拉下來。
時千被衣服罩了一臉。
聽到老太太調侃陳牛——“穿出去齊整些,看能不能帶個小姑娘回來。”
等時千晃開衣服掙紮出來,還能看到陳牛的大紅臉。
時千看著陳牛:“哞哞。”
你說話啊。
陳牛:“你也笑話我?剛剛是不是故意等著我的,你個小壞蛋,今天多學半個小時俄語!”
時千:?
“哞哞。”
再見。
時千扭頭就走。
他不懂,為什麼一頭中華小黃牛,還要學習外語。
答案是——陳牛用來欺負偏科牛的。
多門功課,隻有俄語這一門能難住小牛,他隻能從此獲得一些學習能力上的安慰。
第二天,陳牛給小牛套了輛板車,拉上老太太出門去。
一到街上,時千又被圍觀。
原來昨天的事兒傳得更廣了,好些人就湊近了看個熱鬨。
給張佩月一種——她不是出來逛集的,而是出來給人看的。
不過老太太心理素質過硬,這樣也淡定地逛了一圈,還買了些吃食回去,晚上過年給陳牛開眼界吃了道新鮮菜。
過完簡單的年,就是新的忙碌,很快生產隊又開工了。
感謝的人找了上門,送來好些好東西。
布料就有了。
老太太裁了布料,準備如約給陳牛做一件外衣。
但陳牛也想讓老太太穿上新衣服,於是試圖暗中學習,發現不太可能學會後,又轉而請了二嬸娘杜春幫忙。
除此之外,村裡開始傳時千上輩子是手下好多人頭的大捕頭出身,專克壞人,所以才跟公安局特有緣分。
還有斷腿傳聞也踩實了,真有一個倒黴蛋被時千踹斷了腿。
以至於附近村裡現在都嚇唬小孩——再不聽話叫牽牛花來踹你兩腳。
現在時千走出門,那可真是十裡八村的一霸,無人敢惹。連徐愛剛都隻敢笑,不敢隨意上手來摸時千的腦袋。
時千對此毫不在意,隻想給人渣再來兩腳。
不過隨著農耕開始,出門的機會很少,平常隻能乾乾活,再嚇唬嚇唬小孩玩。
而今年老太太沒再執著掙工分,隻乾些最輕省的活。
不過她的身體好像變得更虛弱了,時常睡很久,給陳牛的衣服做得很慢。
春雨降下來的第一個晚上,時千半夜裡醒過來反芻,意外聽到雨聲裡東西摔落的聲音。
他愣了一下,才意識到那是對麵屋子傳來的人摔倒的聲音。
時千:“哞——!”
奶奶,你沒事吧?!
小黃牛從房間衝出了門,又意識到自己不方便,轉身準備叫上陳牛。
不需要他多言,陳牛已經被吵醒了。
再看著黯淡光線裡,小牛眼睛裡的緊張,陳牛赤著腳就往老太太的屋子跑。
“奶奶?奶?!你應我一聲。”
在陳牛的喊聲裡,屋子先響起老太太張佩月的咳嗽聲,而後是時千他們一貫熟悉的回應:“沒事。”
但聲音明顯很虛弱。
顧不得有事沒事了,陳牛直接說了一聲,進了老太太的屋。
時千緊跟其後,看到拉亮燈後,跌坐下來靠在床邊的老太太。
因為已經歇下了,老太太身上隻穿著單薄的線衣線褲,也就是一套裡衣。
衣服上麵是時千熟悉的補丁,這時候,幾乎人人衣服都打著補丁。
尤為顯眼的,是老太太磕破了的額角,已經被血染紅了。
她乾瘦的手捂著大流血的地方,虛弱地閉著眼睛。
這還能說自己沒事兒?
時千看著急得腦瓜子都是嗡嗡的。
陳牛也是嚇傻眼:“奶! ”
然後一轉頭,急吼吼地抓了灶下灰,給老太太糊在傷口上止血。
時千看著快速止血的灰,心裡頭還是很不放心,蹄子踩到老太太手腕穴位上,把體內好不容易攢的那點靈力都灌過去。
暫時處理完,陳牛把老太太抱到床上去,還是對那麼嚴重的傷發怵。
他叮囑一句,跑出去找隔壁村的村醫。
時千點點頭,轉過頭來,大眼睛盯著躺在床上的張佩月。
老太太緩了會,睜開了眼,手指著地上一角:“撿起來,塞我、被窩裡,咳咳——”
時千看過去,是個發黃發舊的老本子,像本舊書
攤開的本子躺在踩實的泥土地上,黃得顏色快跟地麵一樣了,估計走過了漫長的歲月。
上麵有什麼,讓老太太倒下了還記著。
時千“哞”一聲,瞪著老太太,警告她彆亂動,才湊近去撿本子。
挨近了,看得見上麵漂亮的簪花小楷,以及本子縫隙中間夾著的乾枯花瓣。
字體是老式的豎體,還是從右到左的順序,看得時千轉換了一下腦子才跟上眼睛的閱讀。
上麵寫著——【今日喬哥與我簪花,朝顏甚美。姊妹皆有,我夜偷之。】
再起一行。
——【花有重開日,何日再見喬哥?相逢拌酩酊,何必備芳鮮。阿娘教我的菜都已學會了,定然好吃。】
兩行淺一些的字跡後,是更深、也寬上許多的墨跡,像是後麵補的。
字跡歪歪斜斜,但看得出來十分用力。
——【花無重開日……】
隻五個字。
時千下意識就看完了,然後抬頭看向糊了半臉灶下灰和血的老太太。
張佩月歎氣一聲,又咳兩聲,無奈道:“還看?”
時千:“哞哞。”
原來你暗戀人家喬哥啊。
牽牛花,文雅的叫法可不就是朝顏。再細看那乾花,的確是朵乾喇叭花。
也怪不得,老太太對他青眼相待。
但不管為了什麼,對時千來說,這是個好老太太。
他叼起來老舊的本子,幫著塞進老太太的被窩裡。不過塞在腳那邊,免得老太太亂動,伸手去拿。
張佩月動了動腳,碰觸到本子,虛弱地躺著。
她聲音淺淺的說:“聽說有地府,人死了就去那兒。”
嚇得時千趕緊扒拉出一個晚字。
“哞哞。”
奶奶,你堅強啊!這時間上差太多,咱去得太晚,也趕不上趟的。
老太太看了一眼那個字,明白了意思。
又笑又咳嗽,抖下一抹灰。
急得時千伸出蹄子按住她的被子,滿臉正經地瞪老太太:“哞哞。”
你彆笑了,我害怕。
張佩月就有些不好意思笑了,平緩好呼吸,然後伸出臟了的手摸摸小牛的腦袋。
“放心,奶奶不尋死,生死有命呢。牽牛花,你彆怕。”
“你說不定是他送來的,想到這個,咳咳,奶奶就高興。”
“不然,你說——怎麼那麼巧。”
時千也覺得巧,他蹭蹭老太太的手,點頭正經道:“哞哞。”
九成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