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 章(1 / 2)

接下來的十幾天,又下了好幾場雨,把院子裡栽著的芭蕉刷得格外青翠。

雖然在外人看來,寶意這一次有驚無險,但她還是狠狠地病了一場,等到病好以後,整個人都瘦了一大圈。

受了罰的春桃、夏草、秋雲三個也回來了。

她們的老子娘都為了陳氏放過她們這一次,提了禮物來特意感謝陳氏。

陳氏正了名聲,接連幾日都來新挪了屋子獨自養病的寶意這裡看她。

隻是無論她如何噓寒問暖,寶意總是怯生生的,仿佛完全沒有從驚嚇中恢複過來,陳氏也就漸漸懶怠,把寶意交給冬雪,不再這麼頻繁地過來了。

又是一場夏雨初歇,寶意坐在床頭,見冬雪端著藥碗進來:“喝藥了,寶意。”

冬雪除了忙自己手上的事務,每日還負責給寶意煎藥,這是最後一副,喝完之後把病氣徹底拔乾淨,寶意就能好起來了。

隻是冬雪覺得寶意身上的病雖好了,但是心病難了,總是一副容易受驚嚇的樣子。

柔嘉郡主也來看過她,又給寶意單獨換了個小房間讓她養病,見到冬雪也時常問起寶意好些了沒有,冬雪每次都隻能搖頭。

她看著寶意坐在床上,端起藥碗來喝,兩隻手臂從衣服底下露出來,看上去又青又白,還有很多結痂的傷痕。

寶意一口氣喝完了藥,放下藥碗也不叫苦,隻像是怕驚嚇了什麼一般,對冬雪小聲道:“謝謝姐姐。”

“不用謝。”冬雪伸手去挽起寶意的碎發,見她像是害怕得想躲,又勉強定下來,心中難過,對她說道,“今天外頭的天氣好,要不要姐姐陪你出去走走?”

寶意整日悶在房裡,根本就不出去,這樣身體什麼時候才能好?

然而寶意並不想出去。

她搖了搖頭,隻是垂著眼睛道:“不出去了,姐姐跟我說說外麵最近有什麼新奇有趣的事吧。”

冬雪想了想,說:“倒是想起一件有趣的事,你可記得那天我說起改年號的事時你脫口而出,說今上會改元太初?”

寶意記得,她抬眼望著冬雪,怯怯地點了點頭,說道:“記得。”

冬雪滿眼疼惜地看著她,說道:“昨日今上宣布改元太初,我一聽就覺得這可巧了。”

寶意臉上的神色沒有變,心中卻是一沉,夢裡的細節跟現實開始一點一點地重合了。

她本就沒有任何僥幸心理,可是當聽著命運的齒輪轉動,一切向著夢中所見發展的時候,還是忍不住感到心寒。

“再過半月就是慶典,屆時城中會非常熱鬨,據說會有許多人來朝賀,也會有綠眼睛紅毛的外邦人來,在城中表演,販售他們的商品。”冬雪變著法兒引寶意出門,說道,“我們可以跟劉嬤嬤告半天假,一起出去看一看,好不好?”

冬雪本想著借這個機會帶寶意出去,讓她好好玩一玩,也好恢複心情,忘了之前的陰影。

可是沒有想到寶意一聽就露出了驚懼的神色,搖著頭往床裡縮去,說:“不要去!我哪裡也不要去!”

“好好好,我們不去——”冬雪不知道這又是哪裡嚇到了她,連忙哄道,“我們不去!沒事的寶意,不去。”

她嘴裡哄著寶意,心裡卻擔憂地想,寶意被這麼一嚇,從此不敢見人,一月兩月還好,要是時間長了,就可能會被遷到外院,或者送到莊子上去。

郡主身邊可不留這樣做不了事的人,寶意的親娘也定然會像以前那樣不加阻攔,到時寶意可怎麼辦?

寶意變得容易受驚,並且有些神誌不清的事也傳到了柔嘉郡主的耳朵裡。

天熱,她在自己的房裡用了酸梅湯,把碗放在了桌上,用手帕略沾了沾唇,抬頭對站在身旁的陳氏說:“這樣怎麼行?大夫可說有什麼法子沒有?”

“就是說嚇著了。”陳氏垂著眼,神情看不出什麼端倪,“大夫也瞧了,改了藥方,但像是沒什麼用。”

春桃、秋雲她們三個在房裡伺候著,大氣也不敢出。

自出了那天的事以後,寶意就單獨搬到了小房間裡,隻有冬雪陪著她。

寶意怎麼會嚇得這麼厲害,她們三個也搞不懂。

在被郡主罰了俸祿之後,她們被帶回家,又挨了一頓訓斥。

原因就是她們是家生子,跟鄉野之地來的這麼一個小丫鬟有什麼好較勁的?

“那寶意不過就是占了跟郡主一同長大的情分,你有什麼好妒忌的?”春桃的娘點著女兒的腦門,惱道。

春桃的爹也是淡淡的:“家雀終歸是家雀,就算跟鳳凰一個窩長大,也不會變成鳳凰。”

等到年紀大了發放出去,許的人家都沒可能像她們幾個這樣好。

寶意也十四歲了,容她長大左右不過是一兩年的事情,她們這次這麼乾才是失了策。

雖然挨了訓,不過春桃想,這小丫頭要是真這麼嚇得半廢了,瘋了,提前放出去也好。

……

不管他們旁人是怎麼想的,寶意喝完藥之後就安安穩穩地躺回了床上。

冬雪收了碗,又被寶意拉住,於是站在床邊回頭看她:“怎麼了?”

寶意把被子拉到臉上,蓋住了小半張臉,隻露出小鹿一般無辜的眼睛,悶聲悶氣地對冬雪說:“姐姐答應我,慶典那天不要出去。”

在夢裡那一回,冬雪並沒有出去,染上天花是被郡主傳染的。要是這次她因著自己的事向劉嬤嬤告了假,出去染上了天花的話,那就不該了。

寶意知曉,這場天花就是那些進入京城的外邦人帶來的。

“好,不去便不去。”冬雪不愛湊熱鬨,見寶意這樣堅持要自己說不去,為了讓她放心便保證道,“除非你跟我去,否則我不會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