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之所以會在城門關上之前出來,換了這麼一身衣服混到這棚戶區裡,是因為有人吩咐他來說這些話。
對方出手闊綽,一出手就是幾十兩銀子。
他可是在這城外觀察了很久,找到跟對方描述相符的人之後,等到入了夜,才不著痕跡地摸了過來。
見任務完成,他便從這低矮的棚戶裡又躬身鑽了出去。
來攛掇歸攛掇,他可不想攪和到這事裡去。
找了個地方躺下,聞著這些汗味酸味腐臭味混合在一起的味道,這二流子捏住了鼻子感慨道:“幾十兩銀子不好賺啊。”
也不知道是誰眼紅寧王府,要拿這麼多銀子出來跟他們過不去。
這些流民這麼容易被煽動,一旦激憤起來,寧王府那些人可能擋都擋不住。
怕是要吃不小虧嘍。
第二日一早,寧王府的車隊就像前幾日一樣,又早早出發來到城外。
寧王府因著這施粥賑災的事得了宮裡嘉獎的消息,像長了翅膀一樣飛遍了京中,這車隊光是走過這朱雀大街,就同往日不同,許多雙眼睛都在早早地盯著。
鎮國公府裡,鎮國公夫人為丈夫整理著朝服,一邊整理,一邊說著從宮中聽到的消息。
“聽說皇後娘娘因著寧王府那兩個丫頭在城外開粥棚賑災的事,特特賞了她們,還把寧王妃跟他們家那個新認回來的郡主叫進了宮中,想為四皇子相看相看呢。”
鎮國公伸著脖子,任由老妻給自己掖領子,聞言冷嗤一聲:“這話你也信?四皇子何等貴重,謝衡那匹夫的女兒彆說是被人掉包過,就是沒掉包過也配不上四皇子。”
“先彆說配不配。”鎮國公夫人一扯他的衣領,把丈夫扯了個趔趄,“就說他們是不是就因為這個長臉了?是不是就因為這個翻身了?兩天前他們還是全城的笑柄,現在呢?”
鎮國公抬手捂住了自己的脖子,又被鎮國公夫人拍開。
他思索了一番,還真是這樣,頓時又氣惱起來:“那匹夫也就這點能耐了!”
鎮國公夫人恨鐵不成鋼地道:“那也比你強!這些年你事事讓他們寧王府搶在前頭,這樣在皇上皇後娘娘麵前長臉的事,你怎麼就沒想到?”
“那能怎麼著?”鎮國公梗著脖子道,“難道我們還要跟他們學,也巴巴的跟著一起去施粥嗎?”
“對!”鎮國公夫人說,“不光要一起去,你還得哄你那老對頭說一句是他們力有不足,虧得有我們鎮國公府才能支撐下去。”
“要我去求他?”一聽到要自己去求寧王,鎮國公的臉色就很不好看。
鎮國公夫人:“你去不去?”
“……去。”
同樣的對話在京中的高門大戶中都有發生。
昨日宮裡的那一番嘉獎還有傳出來的風聲可都讓他們動了心思。
個個都恨不得跟在寧王府後麵,也去施上一把粥換來些嘉獎,最好能換得女兒入了皇後娘娘的眼。
這些事情寶意一概不知。
她隻同冬雪說著今日災民又多了,他們休息的時間怕是又要減少。
還有這幾日都沒去槐花胡同看過爺爺,希望下回去了,他不要生氣才好。
柔嘉坐在馬車上,想著昨日春桃按照自己的吩咐來院子裡。
表了忠心以後,又按照自己的交待找了人去城外,攛掇災民鬨事。
現在她就希望春桃找的人夠落實,今天的一切能按著自己預料的發展。
車隊來到了城外,小廝們都忙忙碌碌地把東西從馬車上搬下來,然後就在粥棚裡升起了火,趁著晨光煮起了粥。他們都知道這城外聚集的災民又多了,動作也比前幾日要熟練,效率也高了起來,很快就煮好了幾大桶粥,擺出了碗,等著災民像前兩日一樣過來排隊領取。
那昨日受了混混挑唆的人早上一醒,就找了七八個人,把昨天那混混同他說的話都跟這些人說了。
七八個人一拍即合——光是給他們一碗粥太少了!那些老弱婦孺是喝一碗就夠,像他們這樣的,隻喝一碗哪裡行?
“這些人施粥,不光要給我們,而且還要給足了!”
“對,想在皇帝陛下麵前長臉,可不得把我們給伺候好了?”
那披著破布的少年蜷縮在陰影裡,一動不動地聽著他們的話,狼似的眼瞳裡閃過戾意。
“走!”
見粥棚開始施粥了,那人就吆喝了一聲。
七八個人站起身來,朝著那個方向過去,他們橫衝直撞,把前麵的人都擠走了。
走到施粥的小廝麵前,那小廝原本伸著碗,可看到來到自己麵前的是柔嘉小姐說過的不再給他粥的男人,頓時便換了一副神色,厭煩地道:“你這人怎麼這麼死皮賴臉?我們小姐都說了不給你粥,去去去,一邊去。”
男人憋了一肚子的火,聽小廝這麼驅趕自己,頓時一把火燒到了頭頂。
他爆喝道:“拿我們災民做筏,得了好名聲,卻不給我們飯吃?”說著一把搶過了小廝手裡的碗,往地上一砸,裡麵的熱粥頓時都倒在了地上,粥水滲進了泥土裡。
“你、你——”小廝一手拿著勺子,一手指著他。
“我什麼我?”男人凶狠地瞪著他,指著地上的碎片跟粥水道,“你們家小姐昨天不是得了宮裡的賞賜?看看這給我們的都是什麼東西?這是人吃的嗎,啊?!”
來了。
柔嘉在隔了幾個的粥棚裡看著,心中安定下來,開始朝著後麵退去。
春桃這事算是辦成了,她人雖然蠢,但是做事卻是落力。
“怎麼回事?”
寶意跟冬雪在一起,聽見這邊的動靜,兩人都想過來看看。
卻聽那粥棚前猛地爆發出一聲怒喝:“兄弟們,這些貴人不把我們當人看!我們也不用給他們麵子,給我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