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說話的聲音帶著少女的清脆柔和,可是卻散發著凜凜之威。
那以為自己會被輕輕放過的人愣了一下,隨即冷汗浸背。
他叫了起來,“我沒有!郡主誤會了,小人沒有這樣的意思!”
“你有沒有這樣的意思,所有人看得清清楚楚。”寶意並不與他多話,“你有家人,旁人又何嘗沒有?這樣做事不知三思而後行,惹下的後果自然要你自己承擔。”
她說著,轉向歐陽,“大人該怎麼辦,就怎麼辦。”
今日需得嚴懲不貸,方能安定人心。
被押在地上的人頓時麵色灰白。
歐陽昭明開口道:“永泰郡主是寧王的掌上明珠,又是陛下親封,身份尊貴無比,意圖刺殺郡主,其罪當誅。”
這話一出,周圍一片死寂。
那些原本還想求饒的人立刻聲音都卡在了喉嚨裡。
這人如何甘心就這樣死?
他想起昨夜那個摸到自己棚戶裡來對自己說話的那人,又掙紮了起來。
“大人——!”他變了調地叫道,“大人饒命!我、我也是被人挑唆!”
柔嘉袖中的手一緊,采心在她旁邊扶了她。
“明明是你自己心術不正,還賴到彆人身上!”采心恨恨地開口道,“昨天你還在粥棚前打人,被我家小姐逐出去,今天就是分明就來蓄意報複的!”
“沒、沒錯!”那剩下與他一起來鬨的人聞言,也立刻指責起了他,“他才是來教唆的!”
“我們都是被他三兩句話挑唆得火起,才會鬼迷心竅做了這樣的事。”
那人急得瞪眼:“你們——”
歐陽昭明見著這群人狗咬狗,臉上露出了一個看好戲的笑容。
正在這時,人群中出來了一個頭上包著破布的少年。
他來到離歐陽昭明他們幾步之外跪了下來。
眾人聽他沉聲道:“大人,小人願意作證,此人就是心懷怨恨。昨日他便是在粥棚前打小人,被王府的小姐逐了出去,讓他不得再來領粥。小人今日還聽到他跟這幾個人說的話。”
說著,就把這七八個人在動手之前說的話複述了一遍,令這幾個人頓時噤若寒蟬。
歐陽昭明看著他,開口道:“君子坦蕩蕩,你包這麼嚴實,是見不得人嗎?”
“回大人。”少年道,“是小人自胎中帶出的病,相貌可怖,怕嚇著了大人。”
歐陽昭明淡淡地道:“掀開。”
“是。”
少年抬手,乾脆地揭開了頭上包著的布,露出了滿是瘡疤的臉。
歐陽昭明看著他這相貌,確實恐怖,猶如毒人,但是那雙眼睛,卻讓人想起沒有長成的狼。
寶意看到歐陽昭明臉上浮出了興味。
就像是那日在靈山寺的後院中見到自己的時候。
他走到了一個軍士麵前,拔了他腰間的佩刀,扔到了這少年麵前。
佩刀落地,發出哐當一聲。
這少年看著麵前這把森寒的刀,聽把刀扔給自己的人說道:“他欺你,現在你在本官麵前又證明了他挑唆鬨事,本官就給你個機會——你可敢親手殺了他?”
有何不敢?
少年眼中戾色一閃,抬手便拿起了那把刀,然後起身走到了這個人麵前——
毫不廢話,手起刀落!
“啊——!”
人群中響起尖叫,不少人都嚇得閉上了眼睛。
可是那樣一顆頭顱猝不及防地滾落下來的畫麵還是印在了他們眼中,人頭上的那雙眼睛還睜得圓圓的,寫滿了不敢置信。
冬雪離得近,更是嚇得躲到了寶意身後。
歐陽昭明看著這個狼似的少年,越發喜歡他了。
他微微一笑,和聲道:“有膽氣,以後便跟著我吧。”
“是。”
歐陽昭明收了這麼個有趣的人,心中愉悅,也沒有命人把地上那具屍首分離的屍體抬走。
他轉頭看了看寶意,正好見她閉了閉眼,於是問道:“郡主怕了?”
寶意睜開眼睛。
她知道,歐陽昭明就是這樣的人。
而她雖然沒有殺過人,可是卻死過,這有什麼可怕的?
歐陽昭明這是提醒她,該她說話了。
被嚇傻了的眾人就看她上前一步,雖略略蒼白了麵孔,聲音卻依然平穩地道:“諸位,今日的事我希望不會再發生。站在我身邊這位是當朝太尉——歐陽大人,他今日來是為了在城外搭建棚戶,安置大家的事。虎賁軍的軍士昨日已經為大家完成了最苦最累的搭建工作,剩下的事便由歐陽大人來為大家謀劃。
“這棚戶低矮,還需要再深挖,人才能住得舒服。而這些事情都需要人手,我看了兩日,災民之中青壯年不少,留有勞動力的人也不少。或許我們寧王府的粥棚裡,這每頓一碗稀粥你們真的吃不飽,既是如此,你們不妨同大人報名,來搭建這棚戶區。這是為你們自己做事,也是讓你們能有瓦遮頭,這做多少事,就可以來棚中額外領多少乾糧。”
剛剛在粥棚後麵,她同歐陽昭明說起的就是這件事。
歐陽昭明一聽便明白了她的用意:“這是打算以工代賑?”
“沒錯。”寶意點頭,“這也是為了朝廷分憂。”
棚戶區不會保留多久,浪費朝廷的人力不劃算。
由災民們來做這些事,既能夠消耗他們的力氣,又能減少額外的人手。
現在領到的這些粥不夠吃的,又可以有新的門路來增加口糧。
這是靠自己的力氣換來的食物,誰也不能多說什麼。
他們寧王府要出米糧也無所謂,寶意有這底氣,她出得起。
所以歐陽昭明思索片刻,便答應了她。
眼下寶意說完這件事,便來到了那些被壓在地上瑟瑟發抖的人麵前。
城外的所有人目光都聚焦於她的身上,看著她是要把這些人一並殺了,還是如何。
先前殺了一個帶頭鬨事又意圖刺殺她的人,無可厚非,可若是這些人也一並殺了,那就太嚴苛了。
隻見寶意來到了其中幾個人麵前,抬手指了指他們,然後對這些壓製他們的軍士跟監察院官員說:“我剛才點到的那幾個人留下,其他人放他們回去。”
“是,郡主。”
那些感到自己背上壓製的手鬆開的人,都有些不敢置信。
他們劫後餘生地站了起來,看著麵前的少女。
寶意說道:“我剛才點到的都是一開始就來挑事的人,而你們不過是被迷惑了,以後不要這麼容易被煽動,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