寶意聽著她們交鋒,感到自己放在桌上的手被江平拍了一下,這才回過頭來看著她:“嗯?”
江平問道:“看著外麵做什麼?這裡那麼多好吃的,你怎麼不吃?快嘗嘗。”
“哦好。”寶意說,“我就是剛才看著外麵,一時出神。”
她看著桌上這些送上來的果子,看著就不完全是北地出產的。
那盤像是產自南地的紅色果子,同她幼時所見重疊。
寶意再一想這茶樓的老板是誰,就明了。
這城北的玄武大街上,歐陽昭明的產業不止長樂賭坊。
這果子的外皮已經剝好,晶瑩的果肉用冰鎮著。
寶意拈起上麵插著的小叉子,叉起一塊放入口中嘗了嘗,果然美味。
江平在旁托著腮,給她介紹:“這果子叫荔枝,從南邊運過來的,在我們北邊長不了,這一路冰鎮上來,擺在這裡賣,要價可是貴,不是一般人能買得起。”
寶意吐出了果核,心裡一動,拿出了手帕,將這果核包在了其中。
柔嘉見她的動作,目光跟著動了一下。
荔枝在北國雖然少見,但柔嘉上輩子母儀天下,年年都有朝貢上來,對她來說不稀奇。
隻有寶意才會沒有見過,做出這樣的舉動。
她跟江平一起看著寶意將荔枝核收起,聽江平納悶地問道:“寶意,這是做什麼?”
寶意對江平俏皮一笑:“我要帶回去試著種一種,看能不能活。”
“行行行,你帶回去種。”江平也笑了起來,“你要是種活了,結了果子,可要叫我去吃。”
柔嘉在旁輕輕淡淡地道:“妹妹要種這荔枝,就算種活了也不會結果,可要有準備。”
“嗯。”寶意單頭,說道,“就種著玩。”心裡則在想著要在玉墜空間裡的哪一塊地上種下這果核,不知要多久長成大樹結出果子來。
江平說:“眼下先不等你的果子種出來了,這就先吃吧,要是吃完還想吃,再讓他送兩碟上來。今日原本是你的生辰,隻不過從此之後就改了日子,不在今日慶祝了,這就算是你我相識第一年,我為你慶祝一番。”
寶意動作一頓,就知道她不會放過在柔嘉麵前說這件事的機會。
果然,江平朝寶意一擠眉弄眼完,就立刻又轉向了柔嘉。
“柔嘉。”柔嘉聽麵前這少女對自己假惺惺地道,“從前你是寧王府的郡主,是在這一天過生辰,那排場可是大得很,可是現在發現你不是寧王府的郡主了,那你的生辰是什麼時候?”
柔嘉眼中似是有屈辱之色:“江平郡主這是何意?”
“我沒有彆的意思。”江平無辜地攤了攤手,“不過就是同你相識一場,問一問。你想想,我們這有許多事情都是要生辰八字的,若是人人都有你沒有,那許多事情都得耽擱了呀。我看你對這事得上點心,回去還得溯本歸源,找到自己的生辰八字才是。”
她這幾句話說下來,已經噎得柔嘉臉色鐵青。
不過讓江平意外的是,柔嘉居然沒有拂袖而去,而是依然在這裡坐著。
怎麼,這是真的沒了寧王府郡主的身份,就連脾氣也一起沒了?
若是放了在平時,柔嘉肯定不會在這裡繼續坐著,可是今日不同。
況且她才坐下來沒多久,就發現坐在角落裡的歐陽離正在看著這個方向。
柔嘉於是按耐下了自己的心思。
她在這裡越受欺負,越是忍辱負重,落在歐陽離眼中,江平就越是可惡。
他越覺得江平可惡,來日就越沒有可能跟她走在一起。
為了徹底斷了他們之間的緣分,她才這樣再三忍讓,讓江平越說越過分。
歐陽離跟了歐陽昭明,除了在監察院裡學著做事,歐陽昭明的這些產業也有一部分交給了他,讓他學著打理。
今日他正好在這茶樓巡視到這裡,便在二樓尋了張桌子坐了下來。
先前他看江平來到二樓臨窗的位置,見到她一邊聽曲一邊嗑瓜子,還被這少女吸引了幾分心神。
像他這樣在最陰暗的泥沼裡生長出來的人,最容易被這樣光明的、無憂的少女吸引。
可是等到寶意跟柔嘉上樓來的時候,他的注意力就完全落在了寶意跟柔嘉身上。
永泰郡主是他義父看重的人,而柔嘉則是在城外為他解圍、救過他的人,歐陽離一直記在心中。
他坐在這裡,聽著江平對柔嘉字字句句的擠兌,眸光越來越冷。
寶意雖是柔嘉的妹妹,可是卻完全沒有加以阻止,他看著柔嘉這忍氣的樣子,心中先前對江平的那點好感已經全然消影無蹤。
他目光冷冷,坐在桌前略一抬手。
這個動作也像極了他義父歐陽昭明。
這在二樓伺候的小二見到少東家抬手,立刻就過來聽了歐陽離的吩咐:“少東家?”
聽完之後,他點頭應著是,然後退了下去。
寶意、江平、柔嘉這桌,江平把柔嘉擠兌得不行,終於停下來。
剛要歇一口氣,就見到剛剛給她們上菜的小二又端著兩倍於剛才的瓜果小菜過來了。
三人都被吸引了注意,江平看著這店小二,說道:“送錯了吧?我們沒有要這個啊。”
“沒錯。”小二肩上搭著白色的布巾,握著兩手道,“這是我們茶樓的規矩,哪位貴客生辰就送哪位。今日正好兩位貴客都生辰,我家少東就命我將這送來了。”
他說著,抬手一指坐在角落的歐陽離。
見三人看過來,這穿著黑衣的少年目光漠然,朝她們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