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平每次來茶樓都不要雅間,就直接坐在二樓, 既能夠看到外麵, 也能夠看到茶樓裡麵人來人往。
寶意對她來了這裡很意外, 柔嘉倒是絲毫沒有覺得意外。
隻不過她的目光落在江平眉心,今日江平沒有再貼花鈿,她的眉心光潔無暇。
那顆她以為會在江平眉心的朱砂痣並不在。
柔嘉一邊走上前來,一邊皺起了眉, 所以說江平也不是玉墜的主人?
那小二也機靈, 一見她們認識, 就直接把這兩位姑娘領到了江平這裡。
“坐。”江平先親熱地拉過了寶意, 然後對店小二說道, “把你們這裡的時鮮果子上四碟來, 再要些小菜。”
店小二給她打掃了桌麵, 把她吐掉的那些瓜子皮都給掃掉了,滿臉堆笑地應道:“是是。”
江平是闊綽的主,她每次來這裡買糕點,都是讓自己的丫鬟在底下排隊,她則到這二樓來,或是聽聽說書,或是聽聽曲子。
寶意跟江平關係好,在這裡入座沒什麼遲疑的,可是柔嘉跟江平有著齟齬。
江平也邀請她一起, 就是等著看柔嘉要鬨脾氣, 同以往一樣說著不坐自己的地方。
她期待地等著柔嘉鬨, 可是沒想到柔嘉也跟寶意一樣,神情平靜的就在這裡坐了下來。
她這樣,反倒讓江平沒了興致。
江平於是不看柔嘉,而是對寶意說:“平時叫你不出來,怎麼今天舍得出來了?”
“平日裡都在家裡練畫。”寶意同她解釋,“今日就是練得累了,才跟姐姐一起出來。”
“難怪。”江平說,“你畫得這麼好,平日裡的苦功都用在這裡了。”
“勤能補拙。”寶意岔開了話題,問江平,“你是特意來這裡喝茶聽曲的,還是跟我們一樣也是來買糕點的?”
江平撿著她後麵的話聽了,應道:“是啊——”
過了兩秒回過神來,她按住寶意的手背,“等等,什麼‘也’?”
江平說著,目光從寶意臉上一直轉到柔嘉臉上,“你們也是來買糕點的?”
見柔嘉神色清淡地頷首應是,江平臉上泛起了不懷好意的笑容,說道,“這倒是巧了啊。”
那小二下去,很快端上那四碟時鮮果子和小菜,同時還不忘機靈地給這裡砌了一壺新茶。
鶯歌和畫眉接手了伺候的活計,給她們倒茶,還用熱水泡過了這剛拿上來的碗筷,這才讓郡主使用。
她們一叫“郡主”,江平就撲哧一聲笑了出來。
“怎麼了?”她這笑得讓寶意有些摸不著頭腦,柔嘉從頭到尾都在旁淡淡地看著。
江平一指鶯歌和畫眉,笑嘻嘻地道:“你這兩個丫鬟叫郡主,我們這可是有兩個郡主呢——哦不是,算上柔嘉這個前郡主,差不多有三個了。”
這話可說得紮心。
柔嘉見江平那雙眼睛在自己身上掃過,聽她問道,“現在府裡的丫鬟叫郡主的時候,柔嘉會不會也跟著應一聲啊?”
寶意不會跟柔嘉這麼明著對著乾,可是江平性子卻跟寶意不一樣,跟柔嘉又有舊仇,逮到機會就要狠狠地下她麵子。
柔嘉原本拿起了筷子,聞言在空中頓了頓,才伸到盤子裡夾了醃製的小菜。
將那小菜放在麵前的白瓷碗裡,她才看向江平,說道:“這怎麼會搞錯?郡主多慮了。”
寶意坐在旁邊,看著柔嘉麵上寵辱不驚,可是她握著筷子的手卻出賣了她。
寶意心裡不由得想,現在在柔嘉心裡,多半是以為自己不是平白跟了她來的。
而是約好了要跟江平在這裡羞辱她。
江平眨了眨眼,像是沒聽清柔嘉剛剛說什麼,說道:“你剛剛叫我什麼?再叫一遍。”
從前她們兩個人都是郡主品級,柔嘉對著她從來是叫名字,哪會恭敬地叫郡主。
“來。”她指著自己的耳朵,說道,“再叫一聲聽聽。”
若是在做父親墜馬的夢以前,寶意還會勸一勸江平,回護柔嘉。
可是知道前世發生過什麼事情,跟她上輩子在莊裡所聞一一印證之後,她就沒有了這樣的意思。
柔嘉之前做的那些事情,是她自己把路越走越窄。
柔嘉心中氣得越發的狠。
江平維持著這個動作,看了柔嘉一眼,說道:“怎麼?叫我一聲郡主委屈你了?”
“不是。”柔嘉放下筷子,放在桌底下的一隻手用力地收緊了。
這樣的小打小鬨,對她來說本來應該如過眼雲煙。
可是現在這個更年輕的身體跟先前那個她不一樣,這個身體裡的怒氣怨氣都更容易被激起。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才叫道:“郡主。”
“哎,好聽。”江平算是滿意了,放下了指著耳朵的手,看向了寶意。
她原本還擔心自己這樣刁難一下柔嘉,寶意會出來維護她。
畢竟這到底是他們寧王府的人,而且寶意那性子又是見不得弱小被欺。
不過此刻寶意在旁邊,卻將目光投向了窗外。
像是在看著底下人來人往,沒注意這裡的事。
這樣的態度就讓江平明白,哪怕是寶意也不想去維護柔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