寶意讓人送了被褥去隔壁的房間鋪好,借口是讓冬雪晚上到隔壁的房間住。
可實際上兩人還是同住一間,隔壁便讓白翊嵐跟師兄住在一起。
等到她頭發乾透,聽見外頭管事又來了。
寶意從裡間出來,見管事站在外間,一見自己便笑著說道:“郡主,這莊上釀了些桃花釀,酒勁不大,綿軟甜口,我已經令人送到公子的房間去了。”
寶意鮮少喝酒,也從來沒有跟哥哥一起喝過酒,聞言欣然道:“好啊。”
現在下著雨,在莊上長夜漫漫,也沒有什麼好做的,正好跟三哥一起品酒談天。
她惦念著隔壁的食盒還沒有收回來,於是在離去之前對冬雪小聲說:“要是看見隔壁的食盒送出來了,你就拿一下。”
冬雪道:“郡主放心去吧。”
寶意這才安心地出了房門,到跟自己的房間隔著天井相對的廂房去了。
謝易行同樣已經洗過澡換了身衣服出來,正在燈下等著。
天色已暗,雨聲不停。
燈下公子溫潤如玉,手邊放著管事呈上的桃花釀,正在舉杯小酌。
寶意叫了聲“哥哥”,想著來日不知是哪家的貴女有這麼好的運氣做了自己的三嫂,能夠跟三哥一起燈下品酒,吟詩作賦。
謝易行一笑,抬手像召喚小動物一樣招妹妹過來,兄妹二人燈下對酌。
這桃花釀雖然入口綿軟,仿佛沒有什麼後勁,但是跟三哥在一起邊說話邊喝酒,再佐以廚房送過來的小菜,寶意幾杯下肚就已經微醺,等不知不覺再喝多兩杯,就徹底醉倒。
寶意喝醉並不像其他喝醉的人一樣耍酒瘋,隻是乾脆地往前一撲,人就栽倒在了桌上。
“寶意?”謝易行伸手推了推她,見妹妹沒反應,隻無奈地叫人讓冬雪過來。
等冬雪來了以後,他才把人送回了房間。
放寶意在床上躺好,謝易行對冬雪叮囑了一聲:“以後在外麵要盯著郡主,千萬彆讓她喝酒。”
這個妹妹喝醉實在是太快了,而且一醉就這樣失去意識。
這要是放她在外麵,很容易讓人欺負了去。
冬雪也是第一次見識寶意的酒量,沒想到這麼差,聽到三公子的話之後立刻點頭:“是。”
然後又讓人準備了水和帕子,在爐上溫好了茶,隻等著寶意酒醒之後能用上。
寶意迷迷糊糊,聽著身旁的聲音遠去,整個人在這帶著桃花香氣的夢境裡沉浮。
在秋狩的夢境之後,她就有許久未曾做夢了。
可是今天喝醉了酒,那夢境又找上了她。
她知道自己現在是在做夢,是因為夢裡麵雨聲都消失了,而且暑熱消退,應該是進入了秋季。
那張已經離她離去許久的麵紗又回到了她臉上。
在這個夢境裡,寶意夢見自己在莊子裡,戴著麵紗,正在廚房裡準備做飯。
可是白翊嵐大白天居然跑了出來,拉著她從廚房出去。
“等——”
寶意製止不住,隻能看著周圍的一切仿佛都變成了虛幻,連帶著她腳下的土地也像是消失了。
她被白翊嵐帶著跑,每一步踩出去都像踩在雲彩上一樣。
周圍掠過的儘是風,還有模糊的色塊。
她聽見自己的聲音,在問白翊嵐是要帶自己去哪裡,她今日要擇的菜還沒有擇完。
可白翊嵐卻說:“彆管,等到了地方你就知道了。”
寶意也就被他拉著,隨著他一起離開了院子,來到了後山上。
在山崖邊那株古老的梅樹上,白翊嵐帶著她落在了粗壯的枝乾上,兩人坐了下來。
寶意低頭,看見自己的雙腳,腳下是不應該開在這個季節的繁茂梅花。
這梅樹長在靠近懸崖的地方,從這裡往下看去高得很,比她上輩子死去的時候跳下的山崖還要高,比她這輩子困在屋頂上從上麵跳下來的距離還要高。
寶意心驚,但身旁的人穩穩地攬著她,對她說道:“有我在,你不會掉下去的。”
“嗯。”他的話讓寶意那顆高懸已久的心像是在這一刻終於安定下來。
她想問白翊嵐為什麼把自己帶到這裡來,可是還沒開口,這山上的風就一吹,把她臉上的麵紗給吹掉了。
“我的麵紗!”
寶意想伸手去抓,可是那塊白紗卻從她的指尖溜走。
她臉上還有那場天花留下來的傷疤,就這樣暴露在了白翊嵐麵前。
“彆看……”
寶意想抬手遮擋,可是坐在她身旁的人目光落在她臉上,卻像是完全不介意。
她望著他,想起了這段夢境是什麼時候發生的事情。
這是上輩子白翊嵐去找三哥,要求娶自己的前一日。
他把她帶到了樹上,然後在這裡問她:“我想娶你做我的妻子,你願不願意嫁給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