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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狩之後,城中許多人得了鼻衄之症,若是因為中毒,那麼與我、二哥、父親身中的應當是兩種毒。”

雖然症狀一樣,但是前者毒性輕微,後者致命。

“可是我想不通,那藥是在什麼時候下的,又是在哪裡下的。”

他們一家七口,在圍場那兩日同進同出,同吃同住。

寧王妃與謝嘉詡沒有中任何一種毒,柔嘉中了毒性輕微的那一種,而寶意跟他們剩下的父子三人卻都中了致命的劇毒。

謝易行緩緩地道:“但如今我有個辦法,可以解得了父親跟二哥身上的毒。”

他說著,拿出了寶意給自己的那個瓶子,遞給了空聞大師。

空聞大師伸手接過,拔開了瓶塞,湊到麵前。

他原以為裡麵裝著的會是什麼解毒聖藥,可是等瓶子一打開,從裡麵冒出來的卻是一團濕潤的水汽。

空聞大師放下了瓶子,望著謝易行:“水?”

“不錯。”謝易行點頭。

他看向寧王,對父親說道,“這是我無意中所得的靈泉,對著這樣查不出來曆的奇毒有起效。因為這泉水過於神妙,所以我才讓大哥先出去,隻留下父親和大師在這裡。這樣一來,這件事就隻有我、父親還有大師三個人知道。”

寧王的目光落在了瓶子上,問了跟謝易行之前問寶意一樣的問題:“這瓶子裡的靈泉能夠給幾人用?”

“父親無需擔憂。”謝易行自若地道,“要解我們三人的毒,我手中的靈泉綽綽有餘。隻是解毒是一回事,找出是誰下的毒,又是另一回事。”

先前在舉行秋狩的圍場裡,明明有監察院跟虎賁營兩方的力量,也沒有查出是誰下了這黑手。

這藏在暗處的毒蛇沒有被揪出來,等離開了圍場,就更難以查清。

但他們父子中毒卻是一個契機。

謝易行道:“先將父親、二哥還有我病重的消息放出去,然後離開寧王府,去城郊的別莊上休養,由大師為我們打掩護。”

隻要看看等他們離開了京城,這坐收漁利按捺不住冒出頭來的人究竟是誰,便能知道是誰下了這手了。

在敵暗我明的情況下,謝易行的這番謀劃可以說是十分縝密。

寧王沉思片刻,開口道:“我覺得可行,隻是這樣一來——”他望向大師,“就要大師陪我們演這場戲。”

“阿彌陀佛。”空聞大師把裝有靈泉的瓶子交還給了謝易行,“治病救人,是醫者之本,也是老衲所願。王爺和三公子待老衲回去,想想用什麼借口來帶你們離開府中,更何況這泉水神奇,老衲也十分想見一見。”

既是商議好了,空聞大師就不再耽擱,先從屋裡走了出來。

他來到寧王妃麵前,依然用了其他大夫的那套說辭。

查不出,診不出,沒有辦法。

原本見長子的反應就已經心如死灰,但是因為空聞大師還沒出來,所以還強撐著的寧王妃在聽到這最後的希望也破滅以後,終於受不住衝擊,一下子暈了過去。

“母親!”

“王妃!”

院中眾人頓時慌作一團,空聞大師忙為寧王妃把脈又施針,才讓她悠悠醒轉。

寧王妃一恢複清醒,就開始掩著心口低泣起來。

“大師。”謝嘉詡看著兩個妹妹在照顧母親,心痛難忍地道,“難道真的就沒有辦法……”

他心中知道這希望渺茫,但是還是寄望於空聞大師醫術高明。

畢竟他連自己三弟的腿都能醫治好,未必就不能試著治一治二弟跟父親呢?

“阿彌陀佛。”空聞大師朝他行了一禮,歎息道,“待老衲回去翻閱典籍醫書,找一找還有什麼辦法可想。”

“多謝大師!多謝大師!”謝嘉詡對他再三道謝,又親自送了空聞大師離去。

“娘親。”見空聞大師離開,寶意也扶起了寧王妃,小聲道,“我先扶你回去休息吧。”

柔嘉在旁,同她一起攙扶著低泣不止的寧王妃,回想著剛才空聞大師的話。

當年她都是機緣巧合才得了“封喉”,連一國之君死在這藥下都沒人察覺異常,空聞不過是一介僧人,難道還能比天下名醫、太醫院正更加精通醫術嗎?

想到蕭琮繼位後,因為惜命所以將後世名醫都召集到了宮中,也沒有保住他那條命,柔嘉心中就發出了一聲冷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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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寧王二公子身患奇症,寧王本人身體也每況愈下,剛剛回到眾人視野中,綻放出光芒的三公子也步了父兄後塵的消息就傳了出來。

滿城皆驚。

前些日子還在朝堂上跟寧王想要相鬥,卻強行壓抑怒氣,結果一下子血液上頭的鎮國公聽到這消息,手裡的藥碗一下子驚得掉了下去,手上被燙到也像是沒有感覺。

“怎麼回事?!”他急匆匆地問自己的妻子,“謝衡跟他那兩個兒子不就是吃多了鹿肉上火嗎?怎麼就牽扯到不治之症了?!”

可是沒有人說得清,京中有著同樣出血症狀的人卻是也都惶然起來。

各個醫館的大夫都忙碌了一番,被叫去各處出診。

太醫院的所有禦醫都被成元帝派去了寧王府。

然而這群禦醫聚在一起商討了半天,也沒有得出跟過往相異的結果。

聽到他們的回稟,成元帝想罵他們廢物,又生生忍住了,自己微服出宮來到了寧王府。

寧王的書房裡,成元帝望著告病兩日沒有上朝,就憔悴了不知多少,仿佛連生命力都被抽乾的好友,半晌沒能說出話來。

寧王現在精神還好,可是謝臨淵卻已經昏迷不醒有兩日,今日才恢複了意識。

成元帝已經去看過了,見他雖睜開了眼睛,卻依然無法起身,而且還是無法止血。

成元帝與寧王站在一處,低沉地道:“朕隻恨自己雖頂著個天子的名號,卻不像真的天道,左右不了人的生死。”

本來他身在九重,就是孤家寡人,他跟歐陽昭明是君臣,跟寧王才是一起長大的至交。

他知道寧王的心情,身為父親,自己這樣得了病症也就罷了,偏偏兒子也是如此,這比看著自己步步走向死亡要痛苦得多。

寧王精神還好,也不用再顧忌他的“東南不祥”簽文了,領著成元帝便回了自己的書房。

在自己熟悉的地方,他心情放鬆,還能開口安慰成元帝一番,說著自己這幾日精神見好,說不定放寬心將養兩天,就又能活蹦亂跳。

成元帝根本就不信他的話,可是又不想揭穿這假象。

等到這些故作輕鬆的話說完,寧王才話鋒一轉,對微服出宮的帝王說道:“若……以後臣不能再輔佐陛下,寧王府就要由嘉詡來繼承。臣這個長子雖辦事用心,但是還欠磨礪,臣這一家大小,還需陛下看顧。”

“不要說這樣的喪氣話!”成元帝先是反駁道,隨後又咬牙切齒地道,“朕跟你誰是誰?你若是走了,朕如何會不替你照看家小?”

寧王聽著他的話,笑了起來,喉嚨中又泛起腥甜,令他笑著笑著就嗆咳起來。

成元帝忙給他倒茶,昔年沒有登基的時候,寧王這書房他也常來,茶具都在老地方。

因為這樣一陣咳嗽,寧王蒼白的臉上也有了一絲血色,等到平靜下來,才對成元帝說道:“有陛下這句話,臣就安心了。”

……

空聞大師回到靈山寺以後,接連兩日不眠不休,翻閱醫書典籍,終於想出了一個辦法——

以熱攻熱,以毒攻毒。

從脈象上看,寧王父子會一直鼻衄,就是肺燥血熱。

而這樣流血不止,又使得他們迅速體虛。

現在他們父子的身體都已經虛不受補,若是下猛藥,隻怕會險象環生。

因此,空聞大師打算將給藥方式改為藥浴。

“但直接藥浴,藥性依然太猛。”老人再次來到寧王府中,問道,“府中可有帶溫泉的別莊?”

寧王妃立刻道:“有的。”

寧王府在京郊幾座別莊,都有溫泉。

像先前寶意他們練習騎射的莊子,在那裡的後山上也有溫泉。

空聞大師同寧王妃商議著,在幾處別莊中挑選了一處,正好有一大兩小三個池子的。

將藥材置於小池中,再讓人浸泡其中,正好可以緩和藥性,再以金針配合,說不定能有起色。

柔嘉在聽到空聞大師的話時,第一反應就是這老和尚真想出了辦法?

不過空聞大師也說了,這樣的法子也隻是試一試,搏一搏。

寧王很快就做出了決定,在這裡等著也是等死,去別莊用這樣的方法治療,說不定還能好。

他要帶次子去,也要帶同樣顯出了症狀的三子跟女兒去。

一旦決定,寧王妃便立刻讓人去收拾行李,讓他們能夠儘早過去。

柔嘉壓抑著自己心中的疑問,在回到自己的院子裡以後才問:“這個方法真的有效嗎?”

“怎麼可能?”哪怕頂著一張□□,“采心”的臉上也依然生動地做出了不屑的神情,“若是真的有用,‘封喉’還會叫‘封喉’嗎?”

聽到她的話,柔嘉的心又落回了胸腔裡。

很好,不然就怕殺出這麼一個空聞來,讓她的謀劃都功虧一簣。

她想著,開口問道:“我想再見麵相商的事,你主上可有回應?”

這東狄女子又發出了那種略顯沙啞的笑聲:“郡主這麼緊張,是怕寧王死後你作為女兒要守孝,會來不及得償所願?”

“是又如何?”柔嘉平靜地走到桌前,給自己倒了一杯茶。

事實上,有這樣一個人在麵前,可以讓她不必掩飾本我,感覺還是很不錯的。

上輩子在她身邊扮演這個角色的是陳氏,可惜,這一世她已經把她舍棄了。

這頂著采心容貌的東狄女子說道:“放心,等主上安排好,自然會見你。”

不過現在寧王的事情剛發生,歐陽昭明掌控下的監察院肯定不會放鬆查探。

這個時候,她們還是要耐心等待。

左右“封喉”的藥性發作起來漫長,一個人要死也起碼得有月餘時間,要走下一步棋,有的是機會。

在入秋之後的第一場雨落下來的時候,寧王府的馬車載上了輜重。

在這片淒風冷雨中,哭紅了眼睛的寧王妃站在正門前,送著寧王和他們的兩兒一女上了馬車。

他們父子四人,這一去別莊,就不知道還能不能再回來。

寧王太妃已然被衝擊得病倒,這兩天都發著低燒,今日也沒能出來送彆。

寧王妃在馬車轉動車輪離去的時候,再次忍不住痛哭出聲。

“母親彆哭了,父親他們會沒事的。”柔嘉在她身旁,儘心地安慰著。

她此刻的安慰有了幾分真情。

因為她篤定,這坐在馬車上的人離去以後,就不可能再活著回到自己麵前來了。

她抱著寧王妃的手臂,又抬頭望向那遠行的馬車。

此刻,她終於又有了一種回到從前,一切都在自己掌控之下的感覺。

馬車中,謝臨淵自己在一輛馬車裡單獨躺著,他的小廝在身旁照顧。

而寧王、寶意、謝易行和空聞大師四人則同在一輛馬車中。

寧王回想著方才妻子的神情,歎了一口氣,低聲道:“我對不起你們祖母跟母親。”

寶意寬慰父親:“爹要瞞著奶奶跟娘親,也是沒有辦法的事。”

他們這多耗了兩天才動身到彆莊來,寶意給謝易行的那瓶靈泉除了喂給情況緊急的謝臨淵一些,寧王跟謝易行自己都沒有用,為的是維持這樣的現狀好,讓旁人不懷疑。

等去了別莊,身邊的人少了,便是有眼線也能徹底地排查出去。

到時候再用這靈泉,就穩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