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幅《春山遠居圖》!
沒聽說過趙顯清把他的七絕圖哪幅畫了兩遍的,那這兩幅《春山遠居圖》裡肯定有一幅是真的,一幅是假的。
隻是……
這真假“七絕圖”裡,一幅是他們北周權臣歐陽太尉拿出來的,另一幅是東狄的容嫣公主帶來的,真假根本無法斷定。
寶意聽見大哥的聲音從旁邊傳來,帶著憤怒說道“好一群東狄人,先是以棋士來挑釁我們北周臣子,現在又是他們的公主來這樣設局侮辱歐陽大人——”
不光是謝嘉詡,方才那些在花園中或是被那東狄棋士打敗,或是見證了那一幕,感到同樣被羞辱的人,此刻在見著這黑發藍眸的少女拿出這麼一幅《春山遠居圖》來跟歐陽大人對上,心中都是一樣的感覺。
他們的氣憤並不影響容嫣公主,也沒有影響到歐陽昭明。
成元帝已經被這第二幅看起來是真跡的《春山遠居圖》搞得茫然起來,一時間也不知該做何反應,隻聽見自家太尉說道“難怪公主方才要說不巧,準備的賀禮與我送的相同。”
歐陽昭明一邊說著,一邊從桌後起了身,朝著還在茫然的成元帝拱手行了一禮,說道“陛下,臣想過去看一看容嫣公主獻給太後的這幾幅畫。”
他話音一落,成元帝立刻便道“去吧。”
寶意看歐陽昭明得了準許,從自己的座位後繞了出來,在眾目睽睽之下走到了這在太後的千秋宴上齊齊展開的三幅畫前。
容嫣公主手持畫卷,站在原地等著他過來。
她此次來北周,等的就是這一刻。
從聽到月重闕離開東狄,來了北周,她就一直不放心。
她並不擔心足智多謀的表哥會被發現身份,也不擔心他會身在北周就對仇敵動手,隻是擔心他的身體。
等聽到勒坦傳遞回來的消息,聽見他沒有治愈的咳疾再次發作,人兩度陷入昏迷,容嫣就再也在境內待不住。
正好又遇上北周太後千秋,她就接了這帶使團來北周的任務,動身離開東狄。
她這一路上心急如焚,就擔心月重闕撐不到自己趕來。
沒想到在進入京城之前就聽到消息,他服了靈山寺空聞大師製的藥,身體已經大有好轉。
容嫣的心頭大石這才放下了一些,等進入京中,來到使館,她見到了在裡麵安然地坐著等自己到來的表哥,才算是徹底放心。
見到掛念了數月的的人,她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為他診脈。
果然,他身上受的那些令他肺腑移位、筋脈破裂的重傷竟然好轉了許多,就像是有人將這塊皸裂破碎、存不住生機的土壤重新修補了起來。
儘管這修補之力沒有讓他完全恢複到從前,但也讓他的身體比先前那樣岌岌可危的狀態好了許多。
而這段時間月重闕在這北周做了什麼,如何把他們搞得人心惶惶,那些小把戲,容嫣都知道。
隻不過在她看來,他在這裡做這些事情,不過也隻是讓歐陽昭明頭疼幾分,對他並沒有什麼實質性的傷害,這次她來朝賀之後,就打算用綁的也要把人給綁回去。
儘管不知道這靈山寺的和尚用的是什麼靈丹妙藥,但他既然有如此手段能夠把她表哥治好,那到時她也要一並把人給綁回去。
至於今日這般,則是她自己的打算了。
各國使臣麵前,放出這樣的真假七絕圖,歐陽昭明手中隻有那一幅《春山遠居圖》,而在他們手中卻有著三幅畫聖之作。
無論他今日是要找誰來看這三幅畫,都隻會得出一個結果——這三幅是畫聖真跡。
她就要看看,他今日在這個困局中要怎麼翻身。
見著歐陽昭明停留在這三幅畫前,座中一眾大臣其實都十分想下去跟他一起看看,從這幾幅畫上找出些作偽的痕跡來。
東狄這般挑釁他們,不給他們麵子,他們北周也用不著給他們留麵子。
北周自上至下,所有人對這些書畫名作都十分有研究,一人的眼睛看不出,那麼那麼多雙眼睛一起看,總能看出些問題。
隻是無人帶頭,他們也不敢下去,就怕下去了還要被歐陽大人記在賬上。
寧王坐在自己的位置上,聽見旁邊的噓聲,轉頭看去。
隻見鎮國公正在看著他,見他轉過頭來,就嘴唇不動從嘴角發出“嘶嘶”的聲音,說道“你們寧王府不是跟歐陽大人交情不錯,現在不正好下去幫著一起看?”
寧王沒有說話,隻是動作極其輕地朝他搖搖頭,收回了目光。
現在這個局麵,不知歐陽是怎麼打算的,他們誰下去都是給添亂。
這種辨彆真偽的事,他們說了沒用,隻有像霍大師那樣的人出來——
想到霍老,寧王就朝著女兒的方向看了一眼。
寶意原本是全神貫注地看著那幾幅圖,似是察覺到父親的目光,她也看了過來,父女二人的目光在半空中相遇。
寧王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麼,他們魚兒才跟著霍大師學了半年,就算是師從名師,她這顆小苗也不可能這麼快就長成參天大樹,但他就是忍不住以眼神問了女兒,這幾幅畫可有問題,接著就等寶意的回答。
寶意看懂了父親的眼神,對他搖了搖頭。
寧王心中有些許的失望,而這個動作既可以理解為這幾幅畫沒有問題,也可以理解為她沒有在這幾幅畫上看出問題。
不管是哪個意思,都對眼下的狀況沒有幫助。
歐陽昭明在這三幅畫前轉了一圈,問道“不知這三幅畫,東狄是如何所得?”